随着他一声喊叫,眼前的画面再次变了。
还是刚才的审讯室,身侧依然站着个瘦瘦的年轻人,两个刑警也依然坐在对面,俩人正用差异的目光看着他。
男人脸色惨白,环视了一圈后,喘着粗气看向秦新鹏的眼。
刚才他先是看到一双血红的眼,然后才经历那无比恐怖一幕的。
刚才的经历已经让他濒临崩溃,与其经历那一幕,还不如赶紧去死来的痛苦。
男人开始反思自己。
先是想起小时候被父母惩罚的痛苦记忆,因为不小心打碎了碗,被父亲用鞭子抽打,胳膊至今还留着疤痕。
因为偷吃留作种子的花生,被父亲用棍子敲破了头。
父亲脾气暴躁,可是母亲脾气好啊!
每次挨父亲揍时,母亲总是保护这他。
被父亲惩罚不能吃东西时,母亲都是冒着自己被揍的危险,偷着拿东西给自己吃。
只是母亲娘家是外省的,好像是被人贩子拐卖来,爷爷花了几千块钱,给腿有残疾的父亲买下了母亲。
长大后他才明白,父母其实是一种从属关系,与其说母亲是父亲的媳妇,倒不如说是床头丫鬟准确。
或许自己才是母亲唯一的希望。
母亲做的饭菜很好吃,尤其是放上白萝卜炖肉,每次母亲总是把肉挑到自己碗里,然后自己笑着吃萝卜,还说萝卜比肉好吃,自己喜欢吃萝卜。
想到这些,男人不自觉地流出了泪水,觉得自己比两个儿子幸运多了——至少有个保护自己,真正疼爱自己的母亲,可是自己儿子呢?
媳妇的童年和自己有相似之处。
因为重男轻女,自小在娘家受尽了委屈,所以她讨厌所有除他之外的异性——在某些时候,甚至连自己都讨厌。
男人其实心里很清楚。
两人未必多么相爱,但“同病相怜”的感觉,再加上一些所谓的缘分作怪,让俩人走到了一块,并且生下一对双胞胎。
在外人眼里,这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但是媳妇在得知自己生下两个男孩时,撕心裂肺的嚎叫,惊得值班医生和护士全都冲了进来。
外人不明白,但男人却心知肚明。
女人讨厌男人,包括自己的老公和儿子,即使在别人眼中,儿子是那么可爱。
有人说婚姻是一个不断被同化的过程,记得两个儿子在襁褓时,男人还是很爱他们,像大部分父亲一样,悉心照顾,洗尿布,蒸蛋羹,抱孩子玩。
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啥时候心理出现了变化。
直到后来变得完全和媳妇一样。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两个儿子是无辜的,也是可怜的,终于在三天前,自己和媳妇再次朝着俩儿子撒气时,一失手把儿子从楼梯上推了下来。
看到浑身是伤,奄奄一息的大儿子时,两口子首先想到的是怎么办,怎么蒙混过去。逃避法律的惩罚。
于是就有了“儿子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去”的说辞。
这一幕恰好被小儿子看了个正着,两口子还威胁小儿子,如果敢把这一幕说出去,也会摔死他。
小儿子吓得瑟瑟发抖,并且把三根手指塞进嘴里,以缓解恐惧。
为了防止医生给大儿子做全身检查,暴露出孩子浑身是伤的真相,两口狠心等到大儿子完全没用生命迹象后,才选择了拨打120。
大儿子喘着粗气,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嚎叫声,手脚还不停颤抖。
一切和计划的一样,120赶到后,发现小孩已经没有丝毫生命特征,只是象征性地做了一番心跳复苏的抢救。
演戏得演全套,两口子还是哭着喊着央求医生要把孩子带回医院做最后的急救。
生活不是舞台,其实要论演技,很多平常人胜过梁朝伟和张曼玉,例如这两口子,完全可以去戛纳电影节,评选影帝和影后。
在医院里,女人甚至跪到急救室门口,哭得声嘶力竭,看着还差点晕过去,直到医生在诊断书上写清楚“小孩失足摔下楼梯,肋骨插入肺部,抢救无效死亡”,她才稍微“矜持”了点。
接下来的一幕恰好被老宋以及付永涛和秦新鹏看到。
再后来,俩人害怕夜长梦多,赶紧催促殡仪馆把儿子尸体火化掉,也许是冥冥中自有天意,当天的焚尸炉出了故障,而就在随后殡仪馆的工作人员给小孩尸体做简单“美容”时,发现了异样。
善恶终有报,天地好轮回,不信抬头看,上苍饶过谁?
“我……我招啊!我什么都说!”
男人凄惨的喊叫声,让刘增富及在场的三名刑警十分震惊。
再看男人的脚底下,又是湿漉漉的一滩,空气中再次弥漫着刺鼻的尿骚味,坐在刘增富身侧的女刑警忍不住捂住了鼻子。
“兄弟,你……你真神啦!也没听你对他说几句话啊!”刘增富咧嘴笑着问秦新鹏,“告诉我,以后我也试试!”
秦新鹏觉得有点累,虽然双眼没有刚才那么火辣辣了,但还是有些发干。
“我就问他这么对亲生儿子,自己良心上过得去嘛。”
“啥?良心——这两口子还有良心嘛!”
“显然还有!”说完秦新鹏扭头再次看了一眼男人。
男人的眼神已经涣散,耷拉着脑袋不再说话。
“就这?”
“那你以为我还能说啥!”说完问坐在一侧的美娜,“美女,我眼睛里没啥东西吧?”
美娜挪开捂住鼻子的手,看了一眼:“有些红,好像发炎了。”
离开审讯室,秦新鹏觉得心里十分痛快,刚才男人看到的那一幕,他也完全看到了,只是不同的是,男人是里面的角色之一,而自己是旁观者。
他似乎也明白了阴司微信群群主发来那句话的含义。
“这大概就是我的任务——自己被拖进了阴司交流群,肯定不是无缘无故的,是不是只要按照群里的提示做就可以了呢?”
往深处想,还是有很多事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