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三年,赵玖很清楚自己处于一种什么状态……头一年,自己的性命都随时可能丢掉,官家的身份也随时可能消失,身边的流亡小朝廷也随时可能灭亡,赵宋同样随时可能亡国;第二年,情况似乎好了些,但大约还是被金人的军队给压得喘不过气来;第三年,情况又好了许多,但事实上,二十万金军的存在依然让这个国家和他个人显得摇摇欲坠。
这种状态下,很多时候,赵玖是将自己的感情、深入的思考,以及那些属于穿越者才有特定思路,给深藏在内心深处的。
这三年,他不敢享受生活,不敢对自己看不惯的现象进行阻止,而除了一开始那段时间外,他甚至不敢去窥探底层老百姓的生活……因为他生怕自己会为此动摇抗金决心。
抗金、抗金!
一切都是为了抗金,抗金便是为了一切,这是因为金国和金军始终如一只老虎一般在你周边活动,而你连个篱笆都没有。
出征之前,张浚拉着自己的手落泪,说什么三年内上下相忍为国,此番必然得胜云云……后半句感性结论不提,前半句确实是实话,但张德远却不可能知道,其他人忍的多是利,而他赵玖赵官家忍的却是自己的个性与感性。
可达鸭装久了,有时候会怀疑自己是不是真就只是一只可达鸭的。
当然了,外人看来肯定不是如此……这不只是因为他这个官家多少顶住了压力,保住了中原、两淮,回到了旧都,更是因为他总是在最终关头扔下理性,用最激烈的手段来推动国家大事。
这些行为,怎么看,怎么像是感性大于理性,怎么看都是脑子一热就莽了上去。
实际上,有时候赵玖自己都不知道,他面对那些文臣武将时的言语与作态,到底是演出来的还是真有几分真心流露?每次做出那些决策时,到底是出于理性还是感性?每次被逼到没有退路时的决定到底算不算鲁莽与无知,算不算感性的强烈释放?
最起码这一次潘贵妃怀孕后的种种事端与决策,赵玖是真的有些糊涂了。
当然了,释放感性也好,顺从理性也罢,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又或者说,正是因为没有什么可说可想的了,才会放空自己,在心中泛起这些简直相当于立旗一样的怪异思绪。
至于说到立旗子,赵玖就更是虱子多了债不愁了。
“此地甜瓜不错,日照足,所以个头大、味道香。”赵玖回过神来,却又忽然回头,朝着满脸愕然的杨沂中下了命令。“不写信了,让往来长安汇报军情的使者一路过去时,沿途给荆姚张浚,长安宇文相公,还有长安的吴贵妃各自捎句话,就说此战结束后,朕请他们来尧山这里吃瓜……至于这些瓜果,都分给下面班直吧。”
杨沂中茫然听令,却在走了两步之后转过头来,并一动不动望着赵官家。
“何事?”赵玖负起双手,不以为意。“正甫觉得此地甜瓜不好?”
“非是此意。”杨沂中终究是没忍住。“官家,三日后说不得便要决战了……”
“没这回事。”赵玖连连摇头。“娄室与吴大都不是腐儒,吴大连番举止,只是在试探什么,而若我是娄室,那也只是拿此回信消遣一下咱们,三日后依旧闭营不出,让咱们徒劳浮躁。”言至此处,赵玖复又失笑。“其实,便是真的三日后就开打,难道耽搁咱们递话、吃瓜?”
杨沂中沉默了一下,点点头,便转身准备去调遣信使、分发瓜果去了。但不等他走出几步,迎面便看到黄脸的吴玠在小林学士的陪同下走了过来,也是赶紧俯首行礼。
“副帅。”吴玠对着杨沂中匆匆一拱手,便极速来到赵玖跟前,然后再度拱手而对,神色严峻。“臣冒昧猜度……怕是活女已经去了坊州北洛水河口大营,臣弟与曲大那里,怕是要受挫了,首尾相击之策,怕是要就此失利。”
赵玖点了点头,却又失笑:“其实也不算亏……两万兑一万,只当是抹平了便是,兵力优势还是有的,而且局部战场规模越小,对咱们来说,反而越能指挥得当。”
吴玠当即松了口气,但神色依旧严峻:“确实如此,毕竟,若活女不至,娄室这里便只是三万兵,还有一万是汉儿军,如何能对我们八万众?怕只怕他反而会避战不出,静候龙门援军,而若如此,以我军实力,主动去攻,未免艰难……”
赵玖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晋卿,打仗我不如你……以后军事上的事情,不必样样来报,你自己做主便可……这一战,你只当我是一杆龙纛便是。”
吴玠俯首相对,却是来去匆匆,而杨沂中此时方才随在吴玠身后缓步下山。
PS:约定150k,实际上加上这章码了132k……不说什么从今天开始重新做人的废话了……记账吧!欠了上个月18k。
但说真的……总觉得记账是一种更堕落的开始,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