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明白的人,无论如何查看,都会以为是人在房中,自己反锁的门。
中午时分,甲丁们到处寻找少爷,也没少来他房间门外窗外呼喊,却都只见房门反锁,就是没人应声。事情大有蹊跷,但这种事情,却也只有胡管家,能冒险向太老爷细说端倪了。其他下人,最好不要让人知道自己曾看出少爷房中的异常。
把这一番极难启齿的故事说完,对少女的心境,无疑是一场极大的磨炼。但是事已至此,少爷的安危至关重要,不容她有丝毫隐瞒。只不过关于少爷跟老猫子学艺那一段,她倒是没提,反正此事,无关大局;说了却容易导致少爷,多受活罪。
老祖宗祝长龄听完少女述说,长叹一声,却不再言语。
“太老爷,您老人家,快派人去找少爷回来吧。要有个三长两短,香香可就……罪过大了!”
老爷子缓缓说道:“姚三,你们都起来吧。那小子,活该有此一劫;我是没力气管了。香香,这事,我替你做主。不管少爷发生什么事,都不怪你。”
香香急得眼泪直流,也不肯起来,连连叩头道:“太老爷开恩,少爷他其实是个好人,也不是一时置气。只是香香情急之下,思虑不周,害他孤身涉险了。请太老爷一定要救他,这事,香香愿意受罚。”
老爷子却仍然端坐不动,说道:“香香,姚三,忙你们的去吧。那个无赖小子,我自有主意。若能大难不死,自有后福。长这么大,也不曾有人替他做得了主。”
香香急道:“太老爷,过了这事,少爷一定会好好读书学艺的。他亲口答应过了,只求太爷爷您,赶紧派人,晚了,怕来不及了。”
“请太老爷免了我今日的杂活,我随爹妈去过南头岭打柴,路熟,也可以帮上些忙。”这话说得委婉,对着太老爷,可也是不小的忤逆了;明显就是“你不派人我自己去”的赌气。
祝长龄却似乎并不在意,不怒反笑道:“香香,我先问你件事。这事,可也是少爷问过你的,你没认真答他。我便替他再问一会,你答了,再去救他不迟。要是少爷能平安回来,你真愿意嫁他”
都什么时候了,小的不正经,原来都是遗传!
香香忧恼交加,却也只得耐着性子道:“太老爷,少爷与香香,都年纪尚小。这种事……但凭长辈做主。但香香出身卑贱,和少爷谈婚论嫁,却是不太合适。我只想少爷平安回来,就什么都好了。”
祝长龄一摆手,直截了当道:“那些都不用你管,我只问你自己,愿不愿意。”
这会儿,也由不得少女过多犹豫,带着泪痕,连连点头道:“若少爷是寻常人家子弟,香香也不至于无奈逼他至此。”
祝长龄道:“那就是说,你答应了”
香香不语,只是点头,脸上的泪水,却又流的密了;看神色,更多的是着急。
“万一哪天,少爷没有了九井山庄,也没有了这份家业呢”
香香毅然抬头,她已经无暇顾忌太多,只是直说道:“那样的话,香香日后与他厮守,倒是少了许多负担。”
祝长龄轻轻点头,转脸对仍然跪在地上的姚三夫妇道:“我这残疾之身,行动不便,两位亲家,莫非还要我亲自扶起来么”
姚三连忙扯着身边的女人站起身来,越发不知所措。今天的事,转折太多,他需要时间消化。
香香也没多想,便自己站了起来,只是两道炽热的目光,依然看着太老爷的脸,等着指示。她现在要的,可不是一个婚约。
祝长龄也不含糊,对胡管家吩咐道:“去把祝田丰叫来。”
胡管家刚歇了些时光,汗珠稍停,这会不觉又直冒出来,慌忙道:“禀老爷,今早街上有刁民闹事,侄少爷带人出去处置,至今未归。”
祝长龄脸上,神色复杂,却未予置评,只改口道:“那就叫田蛟他爹来吧。”
胡管家更加汗颜道:“回太老爷,在找到香香之前,有门徒回来报信,也不知说了什么,老爷也跟着出去了。”
祝长龄仰头望天,烈日依旧,他也不闭一下眼睛。好在只看了一眼,他便转头往后,轻声说道:“小贾,要劳烦你了。”
这是第一次,老太爷如此轻声对贾半聪说话,好在香香和胡管家,都十分专注,才勉强听清了。没想到那半聋了几十年的贾半聪,竟丝毫没有犹豫,也是轻声答道:“是,老爷尽管放心。”
贾半聪,从来不叫祝长龄为太老爷,只是以老爷相称。
他也从来不称当前家主祝无庸为老爷,他和道师,从无交集。
“太老爷,请让我带路,我怕贾老伯路不熟。”香香急道。
祝长龄望着少女,面色柔和道:“不急,让小贾先去,你们没有人追得上他。香香,你随我来,等我交代些事,你再带几个家里的门徒壮丁,前去接应就好。”
便在老爷子交代这几句话的功夫,众人才注意到,一直垂首站在轮椅背后的老仆人,竟然已经不见了踪影!也不知是如何离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