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河寨有了乡规民约,订立了商贸规矩之后,乡正大人的日常,就变得空闲了许多。最近,陈木酋几乎是一离开衙门就往铁匠铺钻。
今天有件比较麻烦的乡民讼事,拖得晚了些,回到铁匠铺的时候,已经暮霭沉沉。
陈木酋一进门,就看见餐桌上杯盘狼藉,整间铺子,酒气弥漫。
“挨,又是跟那个神叨叨的家伙斗酒。”陈木酋摇摇头,喃喃自语,“怎么醉得越来越快了,这么早就不见了人影。”
他估摸着,师傅肯定是酊酩大醉之后,回自己房中呼呼大睡去了。
看来,这铁匠铺中;自从小师弟一走,没自己照看着些,还真不行。
陈木酋一边收拾着狼藉的餐桌,一边心下暗暗打算;乡正衙门的事务,眼看着都走上正轨了,该找个人接班了。
在他心目中,乡正衙门府邸再宽敞,装帧再奢华,于己而言都是逆旅;铁匠铺再寒碜,活儿再粗糙,那都是自己的家。
任平生从铁匠铺回到家中,已经好几天了。他原本还想继续跟师傅学练磨剑之道,但袁大锤是个死脑筋,说好三年就三年,一天不多,一天不少。到了时日,即令任平生卷铺盖滚蛋。
而大师兄陈木酋,却可以随时返回铁匠铺中,帮忙也好,为徒也行。
任平生离开的那天,心中很愤愤不平。人比人,差别咋这么大呢
出乎意料的是,大师兄跟随师傅那么多年,都不曾有幸一睹为快的“半天墨”磨剑石,居然直接送给了任平生。
想到此节,少年稍感欣慰了些。
这几天每日练剑,教剑,登山,磨剑。教剑是协助父亲,给天河剑道馆那几个拔尖的剑术苗子,轮番喂剑或示范。
登山,则还是原来那一支登山队。跟随任平生练剑的那几个剑术苗子中,当然也是以几个登山队员为主。
近两年来,赤髯峰的剃刀石,石驼山的驼峰石,这支登山队都已先后征服,并有很多次越过目标数百丈。
西北无仞峰,东南玉垚峰,都已经登顶几次了。只不过每次登顶,只是足踏山脊,便即回程。
山脊上那迎面扑来的蛟息,摧枯拉朽,非人力所能抗衡。
倦鸟稀疏归巢,牧童骑牛过巷;莘莘学子,也背了书箱离了学堂。
已经长得玉树临风,倜傥才俊的任常继他们几个,还缠着任平生,想再喂两剑。
却被大师兄摇手拒绝了。“一口能吃成个胖子吗剑心剑意的淬炼,不在学剑之时,而是在你每日每时,坐卧行走,举手投足之中。”
师弟们深以为然,便要告辞回家,只不过才一拱手,告辞的言语,即被一阵震天动地的啸声打断了。
那啸声,不知是什么怪物发出,震得固若金汤的学堂门墙瓦檐,尘灰簌簌扑落。
南头岭闹妖的事,已经过去三年多,但那恐怖的阴影,并没有在族人的心头完全散去。此时再生怪异,众人脸色大变,惊疑万状。
任平生笑笑道:“别慌,一个老朋友,带你们去见识一下如何但是不要跟族人说,就说我们几个,降妖除魔去了。回来大家都有面子。”
任重道神色谨慎道:“就凭我们几个”
任平生瞥了他一眼,“要不,你别去”
一有人发怂,其他师弟便趁机嘘声四起。结果任重道咬了咬牙,“去就去,谁怕谁。”
说实话,除了任平生,其实所有人心中,跟任重道是一般的怂。这种事,哪能逞英雄啊!只不过连自己嘘过的人发狠去了,便都只好忐忐忑忑跟着。
好在有大师兄走在前面,一路吹着口哨,还真像是去会一位老友似的。
刚刚走出村后,进入丘陵,便有一个身影,如飞追了上来,正是猎人任强。
“爹,你也去”这其实不算很出乎任平生意料之外。
“嗯,我和你们去看看。”猎人看了看那几个惊疑不定的追随者,暗暗叹气。儿子毕竟是儿子,少年心性,并未泯灭。
不入村寨,不扰人畜,这是猎人与大白之间的约法三章。所以西岭白猿,只是走到了丘陵边缘的山上,发啸声为号。
一行七人,刚刚走上第一道山梁,便看见一头体型庞大,如同小山般的白毛怪物,蹲坐在山道正中,吼吼呼气。
吓得任重道几个,又往后面缩了一缩。
却看见猎人和任平生直直迎了过去,众人只得硬着头皮,步履僵硬地跟着;与前面两人的距离,不知不觉中又拉开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