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安泰乡,芦桐线的驿道变得更加宽阔平直,因为所过之处,多是平原。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半途还有大约十多里的丘陵地带。
因为临近桐川百里之内,已经是兵家可以快速应变的范围,所以那片名为都彭岭的丘陵,极少见匪患盗抢之事。小偷小摸,鸡鸣狗盗,那是到处都有的。
所以到都彭岭一带,只要不是落单行客,一般都不用担心什么。像银池会这种防卫乃至攻击能力都已不弱的商队,过都彭岭这样的小山头,几乎可说万无一失了。
尽管如此,昨夜暗中跟踪了任平生的邓福俭,还是十分客气地请任平生搬出车夫杂役所住的通铺大房,由商队另外为他开一间雅致上房。只是任平生婉言拒绝了,卦象占算的结果,他坦然告诉了俭叔,并嘱其无论如何,请勿泄露自己与普通杂役,有任何不同之处,在旅途之中,更无需特别对待。
第二天,跟任平生搭伙驾驭一辆货车的光头林德祥,颇觉自己驾车打杂的手艺,有了极其超常的发挥,甚至给一个“冠绝桐川城”的品评,恐怕也不为过。要知道,行程车马如此迅速的车队,在桐川驿道上,本来已经十分少见。这不但对临时雇佣的车夫而言,很难适应;即便是商队原有的人马,也需要随时指挥督促。
所以那几个背囊鼓胀,暗藏利刃的黑衣汉子,前前后后不断地策马奔跑,整理队形,催促行进。
但凡有车夫的驾驭稍稍出错,或者速度落后,少不了要招来一顿喝骂。整个箱柜车队,也就他林德祥的车,那些黑衣汉子策马路过之时,总是客客气气地使个眼神,别说指挥训导,就连半句提醒的言语都无。
任平生暗骂俭叔迂腐,“太老江湖,就是太多顾忌礼数,也不是什么好事!”
光头汉子的脸面,就都仰高了几分,拉车的两匹健马,被他驾驭得四蹄如飞。只是一看身旁坐着的少年,老半天了都还是一脸懵懂的样子,就不由得叹气不已。“我说小家伙啊,干咱们这一行,多跟叔学着点。看见没,这拐弯选道,路面上过坎避沟,那都是手艺;一般人,我都懒得跟他说道。”
说罢,一脸期待地看着这个理应勤学好问的大好少年郎。
任平生腼腆笑笑,都说到这份上了,不给个面子,那真就是找茬了,“德祥叔,要不,您就教我两手这样也好帮你打打下手。”
林德祥一脸赞许地点点头,“嗯,少年好学,是好样的。要说这驾车驭马的功夫嘛,关键,还是胆大心细;此外牲畜的脚力脾性,车架的轻重,也要了如指掌……”
这种独门手艺的传导,一旦开了头,任平生便只需要不时点个头,“嗯嗯,对对……”几下即可。
如此一来,漫漫旅途,倒也不那么枯燥了。
到达都彭岭丘陵边缘之时,车队先是停了下来。黄白丁与俭叔在车队之前并辔而立,窃窃商议了一番,都觉得入黑之前,应该可以穿过这片十里丘陵。相反,如果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山区边缘,过早宿营,容易导致漫漫长夜,人心懈怠,难以应急。
于是黄白丁吆喝一声,让车队继续开拔。
都彭岭丘陵,都是低矮土坡,不高,也不险,犹如偶尔出现在莽莽平原之中的一条细长绿色带子。只是人在山中,却又是另一番体验;只见山道弯环,绕着连绵山岭,道旁林荫茂密,草树幽深。
任平生双眸明澈,望向一带苍苍郁郁的山林幽谷,只见道道恶煞之气,在山林茂盛处,飘飘渺渺,远远追随着车队的移动,如阴魂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