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平生一把拉过老者一只手,似乎浑忘了这只手刚才按在脑袋上时,有着多么恐怖的魔力。似乎这个能一手捏碎活人脑壳的老人,此时已经变得十分和蔼可信。
“你快带我进去看看,你们要审什么,我会让我姐如实说清楚的。她平时不大说话,也不会说话,说不清楚的事情,总是靠我帮忙的。”
老者微笑点头,臆想着那一幅香艳玉体在怀,牢笼中旁观的少年悲痛欲绝的画面,让人血肉喷张。他一下子站直了身形,神采奕奕,牵着少年的手进了马具房。
马具房顾名思义,就是马夫们日常存放马鞍蹄铁,和一些修理工具的地方;不算宽,却也抵得上三四个马间的面积。
里面除了满墙的高高板架,放着无数马鞍缰绳蹄铁之类的物事,还有一个打铁的炉灶,成堆的木炭,一座铁砧和浓浓的铁腥焰火气息。任平生有点恍惚,没来由的想起了山上的师父和大师兄陈木酋。
师父和陈木酋的面孔,只是一闪而没,脑海中,便现出了河山雾嶂上那一片火海,滚滚浓烟之中,天堂岭崖洞口那个一脸憨态的中年男人,突然对着他咧嘴一笑,晃了晃手中的铁剑。
然后,那男人就消失在群山火海之中,如同在烟火中羽化成仙,与千山万壑共存……
任平生眼中,便有泪光闪现,情真意切。
那老人只道是少年担忧姐姐心切,愈觉得自己的谋划,一定很有意思。
也不知老者的手,是如何在靠着砖墙的板架上掏弄了几下,只见竖在房中空地上的那座铁砧,连同底座一起,轧轧轧地往一边缓缓移动,现出一个黑乎乎的洞口。
洞口之下,一道长长石阶通往深处,不知深浅。
老者了正举起袖子不断抹着眼睛的少年一眼,柔声道:“别担心,一会就能见着你姐。说不定,事情进展顺利,你们就可以一起回家了。”
任平生默默点头,又重重地抹了一下眼睛。老者对着那个洞口,一提了点燃的马灯,一手轻轻拍拍少年肩头,然后做了个请的手势。
那傻乎乎的少年转过脸来,泪痕未干的脸上,突然现出一丝诡异的笑意。老者一愕之间,突然脑中一阵眩晕……老者活了几十岁,可以凭祖宗十八代的良心发誓,自己从没闻到过臭得如此惊世骇俗的气味!
老人的第一反应,就是诸如五毒销魂烟,丹顶蝎尾散之类见血封喉的剧毒之物,忙乱之中,飘身急退。只是那凌空的身形,未过马具房的门口,便有一道细细的白线,激射而来,那劲道气势,远胜强弓强弩射出的羽箭!
只见一片血雾迸散,那老者的尸体跌落在外面的甬道上,前额一个血液混着脑浆溢流的破洞,大如鸡蛋。
任平生看了眼手中那根小小的竹筒,一脸惋惜……李长安送的这几个小玩意,还真有用!
可惜,就这么用掉了一根,不值啊;若不是自己此时深陷瓶颈,剑道不济,对付这么一个老贼,也不至于需要如此暴殄天物——回头得要那有事没事套着黑炭面皮的女子赔去……
他对着外面甬道上,死的不能再死的老者,狠狠呸了一口,喃喃道:“石子不发威,你就真当它只是石子了。”
跌落在地的马灯,竟然没烂,是略微倾出了些火油。好在远离那堆木炭,地上并没有什么可燃之物。
任平生捡起马灯,走回那道洞口,拾级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