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隐翯眉头略皱,说道:“你有想法,将那小子收归门下这样不好吧,听他们言语,好像是方凉道院的门生。你们东宫西凉,到头来还要互相挖墙脚”
宫季离摇头道:“我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穷酸书生而已,这样的人物,就算收得下,也管不住。教书育人如栽花;在意的,不过是花草本,或者是生长花草那一片土壤。”
凌隐翯开始有点头大,按照他的直觉,这种言语,应该是那家伙又要说大道理的前兆。只不过他仍然有点好奇:“那姓雷的小子,会是根能开得出花的好草”
宫季离摇摇头,“易数推衍,你是大师,你说此子在世,必然掀起腥风血雨。那在我眼中,他就不可能是值得栽培的花草了。只不过,世道好坏,都是造就英雄的土壤。太平盛世,出社稷栋梁,兴教化立规矩,邻里相安,万民乐业;战火乱世,出救世豪英,正天道挽狂澜,山河变色,未必不是又一个盛世的契机。”
“说句难听的,这世道若是已经足够好,又岂能成全一剑破尽不平事的凌隐翯”
凌隐翯冷笑道:“我鞘中剑出,求快意江湖而已。成不成全,有什么关系”
宫季离还了他一个大拇指,笑道:“是啊,你凌隐翯不求名利,只问本心。那咱们就问问本心,你自报名号之时,可有想过,眼前之人,是否该死”
凌隐翯略一沉吟,点头道:“不是该死之人,出剑不快。”
宫季离一拍石桌道:“既然如此,你一个人缝缝补补,世道还不是那个世道。难道你不想那天自己出剑,可以更快意一些”
凌隐翯茫然不解,“此话怎讲”
宫季离道:“圣人有云:众人处上,水独处下;众人处易,水独处险;众人处洁,水独处秽。所处尽人之所恶,夫谁与之争乎此所以为上善也。若世间无下,无险,无秽,无人之所恶,安得水之上善”
凌隐翯不以为然道:“这岂不是先纵容为恶,再成就上善之名如此沽名钓誉的事,亏你想得出来。”
宫季离拍案大笑道:“你凌隐翯能想到此节,我宫季离服你。但我还是要再问一句,你这么多年所向无敌,一剑一剑劈将过去,时至今,这世上的恶人是多了,还是少了”
凌隐翯一下子喝了好几杯茶,又喝了几杯,最终叹口气道:“杀之不尽。”
宫季离道:“所以我就想起了在家乡的茶农。少年时,我也跟随父母种茶。山灵水秀,不但养得好茶,更养得荒茅野草。那时候最苦恼的,就是给茶山除草。一次次连根拔起,心里面诅咒着那荒茅野草的断子绝孙;可是不出一旬,又是荒草遍地的景象,长得比茶树还快。”
“后来做得多了,也就渐渐明白了。世间雨露,茅草与茶树均沾,从不曾因我一厢愿而厚此薄彼。若非有此沃土,又焉能生出举世闻名的大河州茶叶”
“观于海者难为水,游于圣人之门者难为言。观水有术,必观其澜。……流水之为物者,不盈科不行;君子之志于道也。你凌隐翯是观于海者,却终难为水。所以你自己也茫然。只是你肯一遍一遍地听我这个穷酸书生,啰里啰嗦;又不喜欢我这一遍又一遍的啰里啰嗦。也怪我,始终没法将这种事,想得足够清楚,更说不清楚。”
“这几年有你陪着行走天下,观他乡山水,到处传道,何尝不是我自的一番修行。而于观水一事,感悟犹深。是以所传之道,我便称之为‘上善之道’。”
“夫水者,启子比德焉。遍予而无私,似德;所及者生,似仁;其流卑下,句倨皆循其理,似义;浅者流行,深者不测,似智;其赴百仞之谷不疑,似勇;绵弱而微达,似察;受恶不让,似包;蒙不清以入,鲜洁以出,似善化;至量必平,似正;盈不求概,似度;其万折必东,似意。是以君子见大水必观焉尔也。”
凌隐翯怅然问道:“这水之十一似,我得几似”
宫季离含笑不语。桌旁水壶已空,他欠起立,准备去重新装水。凌隐翯却一把抢过了书生手中水壶,快步奔向檐下水缸。他提了一壶水回来,连忙座到炉上,吹拨着炭火,认真道:“我可以一边烧水,一边听你说。”
宫季离试探道:“要不,晚上给这些西荒遗民授课时,你屈尊旁听一次听过之后,再决定以后来不来。”
凌隐翯想都没想道:“好。”
埋头烧火的剑道高人,并没注意到此时书生的脸上,现出极难察觉的狡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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