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力一把,给那些人傻钱多的外乡人找几块地皮屋宅,算什么难事按当下的行,不超过二十单,那三千雪花银不就有了
当初图个好意头,出手毫阔赏了卦银的几两银子,早已经喂了那老道腹中的酒虫。而殷承夏在掮客这条路上,算是走进了死胡同。生无可恋时,再气势汹汹去找那老道算账,几乎已经是上吊之前找个垫底的心境了。
却发现那已经数天没酒下肚的老道人,境况比自个儿还要不如。
殷承夏土生土长的,再不济还能东家一顿西家半的混着百家饭活下去啊。
那个骗了他几两银子的外乡道人,估摸着有好几天没东西下肚了,死样活气的,连说话的力气都欠奉。
我殷承夏好歹是在落马城江湖上有些头脸的人物,能跟这样一个半死不活老家伙一般见识
结果不但大仇没报,口袋里那刚刚找朋友借来的两颗碎银子,还全部拿出来买了一壶劣酒,两斤牛,跟那老道一边吃喝,一边眼花耳谈古论今,纵论人生时势。这一老一少,才惊觉彼此竟是同道中人,打着灯笼都不容易找着的往年之交。
老道有几句话,深得殷承夏赞赏有加,比如“岁月悠长,酒太少”。
“生逢不逢时,子都在哪里过着,你过也得过,不过也得过,想那么多有的没的,纯属给自己糟心。”
……
话虽投机,但殷承夏有些奇怪。别人都叹人生苦短啥的,那老道,倒好啊,一一的说出来,怎么总让人听着像是有些嫌命长的味道了!
也难怪,混得太差,生不如死。
但这些言语上小小的不合时宜,一点也不影响二人顷刻间的推心置腹和相见恨晚。我殷承夏朋友不少,可这么聊得来的,不多啊。两人凑一堆,三言两语走一杯,倒苦水也罢,发牢也行,关键是都有人在听,还能有那发自肺腑的掏心言语,说得到彼此的不同寻常处,不走寻常路。
换别人,能这么肝胆相照。不能的,殷承夏自问以我之坦诚,那些惊世见解,骇俗言语,又何曾对人藏着掖着。只不过那些熟人,自己没见识也就罢了,还真当自己是异想天开,荒诞不经之徒啊。
在这些人里,你得到的回应不是与人为善的沉默是金,就是那反唇相讥的阳怪气。
想到此处,殷承夏原本极低落的心气,稍稍好受了些。毕竟有那么些人,混得是不错,但见识真有限。
蹲在一处陋巷屋檐下,殷承夏看着熙熙攘攘的过往人潮,这条曾是通往自家破屋的巷子,有些陌生。关键是,肚子饿了,当下的人海中,却没找着半个熟人。
往那些一起胡吃海喝的朋友,能搬的都搬走了。没搬走的,要么在那些外乡富商的物业里,混了份有头有脸的差事,要么就是到了落马城中,给那些在城里置了物业的外乡仙家当了管家。那些留在这里做掮客做出了名气的,更是门庭若市,自己就算想去打个招呼,都得排半天的号。
跟自己一般扑了大街的,见着了,又如何
“那些个人傻钱多还不开眼的,给那些狼心狗肺的家伙,大把大把坑钱,还要谢天谢地的,真他妈。”殷承夏嘟哝着,话音正好配合腹中咕嘟咕嘟乱叫的节奏。
“老子倒好,好歹是这落马城白竹垌有头有脸的人物,居然让一个外乡人给骗了,落得今天这么个下场。不坑几个外乡人找补回来,怎么对得起我殷家列祖列宗。”
只不过话一出口,就觉得有些古怪。自己落魄时,也没少去祠堂里翻殷家族谱。要对得起那些个有名有姓的列祖列宗们,好似门槛也并不高啊。就自己现在这毛样,也没觉得落了他们什么面子嘛。好歹连得意楼花魁的雅苑都进过,一掷千金,也算是开白竹垌千秋万代之先河的人物了罢。
乌鸦嘴乌鸦嘴。但无论如何,骗几个外乡人这件人生大事,是不死不休的。
然后殷承夏就立马发现,自己有了时来运转的迹象。
那个背剑匣,戴斗笠,孑然一走入巷子的青衫年轻人,绝对是个不折不扣的外乡人。从那一并不招人现眼的衣裳装束,看得出此人应该还没有幸被那些有头有脸的掮客接待过。
没关系,蚊子腿的,那也是啊。我殷承夏虎落平阳,咱不挑。
任平生走入巷子,其实也注意到了那两道贯注于自己上的切目光。不错啊,我任平生想在这做点有些棘手的小买卖,正好用得上这样一位满晦气的落魄掮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