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独处,她心中会不断浮现每一次与那位高冷学长偶遇的景象。有时少女远远已经发现学长就在自己的必经之路上,会心潮起伏一番,却在碰面之前那段颇显漫长的道路中,想好了如何招呼的言语,所以二人碰面时,彼此都会落落大方。但有时候是突然碰上,猝不及防之下,少女会顿生面红耳赤,心跳气促,惊惊慌慌地打个招呼之后,既舍不得就走,两脚却又总不由自主的快步逃离。
奇了怪了,先前与任平生一路同行,偶有意乱情迷的时候,李曦莲作为“姐姐”,都是很大方的嘛。她甚至以女子之身,衣冠不整之时,都敢脸不红气不喘地说出本该十分羞人的对方十六岁之约。
每每想起那个夜晚,两人在河边篝火中的那些言语行径,李曦莲都会独自会心一笑,颇觉心神往之,只不过也会随即暗自摇头,颇觉荒唐。
浮想联翩的女子干脆合上书本,便觉眼神一阵恍惚,本该空无一人的课室中,赫然有个的金甲神人立于身前,玉树临风。李曦莲出于女子的警觉,全身气机暴涨,只是她旋即努力平稳了自己的气息,从座位上缓缓站起,全身掤劲暗中蓄满,戒备森严。
金甲神人嘿嘿一笑,人畜无害,表情却是多少有些调皮,“不错不错,怀春少女,独坐兰舟,见有人来,倚栏回首观藕。绝代佳人,羞花闭月,不过如此了。这样的女子,又岂能少了一份旷世姻缘。”
李曦莲本来对那俊朗男子,观感不错,只是听闻了那些轻薄言语,勃然怒道,“要你多事!学堂静地,只是授课修学之所;先生若无事,请自便罢。”
金甲神人连连摇头,“人生大事,岂能说无事。明明心神徘徊,却非要装模做样,这可也不是什么
正事啊。多情少年皆翩翩,难取舍。确实不好取舍。嘿嘿……”
被说中心事的女子,更加恼羞成怒,却无言以对,转身拂袖而去。却发现无论如何,那金甲神人总会倏忽现身于前,若即若离,总是相距数尺。
金甲神人一脸认真,喋喋不休道:“别一言不合就走啊,跟你说真的呢。我方才袖占一课,已知你姻缘所在,要不要听听结果很准的,比门外那个卖卦的老骗子准。还不收卦金,如何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啊。回头你还得满心戚戚的,好不容易从胭脂水粉里抠搜些银子出来,上街去让那些江湖卦师给骗了。”
李曦莲只欲离开,哪里肯听对方啰嗦。却发现对方眼神闪烁之际,有几分狡一闪即逝。她不再顾忌在道院中好不容易攒下的翩翩淑女气质,一个闪身插步,脚踏八卦方位,绕过那神人阻挡的路线,夺门而出。
能如此轻松脱离,李曦莲倒是有些意外,移步中不自觉地回首一望,却见那金甲神人如形随影出了课室,仍是皮笑肉不笑地立于身后,轻轻挥手,“佳偶难求,且行且珍惜啊。”
李曦莲一头雾水,只见对挥手之间,竟似牵扯某种气机,凝成一条若有若无的红线。那条红线往她立身之处激射而来,李曦莲下意识的想要躲闪,却已经来不及。好在那红线一闪之际,半途中突然有一道白光横斩而落,不但将红线生生切断,还好似从断口处瞬间燃起一道明火,迅速将两段红线烧成灰烬。
这等奇异景象,李曦莲有生以来从未见过,正惊愕中,却发觉身心一阵激灵。那根红线毕竟没有被完全烧尽,一小段的残余,竟是径直射入了女子的柔荑指掌中,却毫无痛感,也未见伤口。便只如一线清流,触肤即化,连一滴水珠都没留下。
一个风度翩翩的中年书生,倏然出现在李曦莲与那金甲神人之间,见自家道院的弟子,终究还是受了那残余红线的沾染,眉头略皱,对那金甲神人道:“自古强宾不欺主,前辈如此行径,就很不善了!更何况是对一个未经世事的俗世孩子。”
金甲神人几乎是同时身形一晃,身形倏忽飘远飞起,去向天上那片云海。神人飞行之中回过头来,便有笑语如在两人耳边响起,“今日迫不得已,在道院的地盘上闹出了些动静。好在都没死人,也没损毁道院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就只是一场乡野鄙俗津津乐道的热闹而已。夫子大人大量,莫要见怪啊。劳逸结合,文武之道也,我这不是让那些莘莘学子们,稍稍放松一下嘛。也算是帮了夫子的忙,咱们一笔揭过,从此秋毫无犯如何夫子若是气不过,带一帮人敲锣打鼓的,来我那二祖峰闹回来便是。走了走了,不用送啊。”
夫子方凉倒也没有追赶,双手负后,微微叹气。
那金甲神人身形消失之际,周围气机一阵轻微波动,那座先前被隔绝出来的小天地瞬间消失。
逃到云海中的金甲神人,马不停蹄,匆匆驾云奔往西北方向的老巢而去。第一次与道院夫子方凉打交道,既是迫不得已,也是有意试探。但对方既然能一眼看穿这边的异象,并且不着痕迹地直接突入自己隔绝出来的小天地,那就绝非易于之辈了。就算对方修为未必强于自己,可毕竟无仇无怨,我隗广作为老前辈,犯不着为了一点小事,当真与一个小辈道友撕破脸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