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延广知道赵弘殷是个老油子,也不多说什么,倒是看了一眼冯道,这赵弘殷,倒是有几分冯道的圆滑。
冯道开口道:“景将军说的不错,这天下,需要交给年轻人了。”
赵弘殷道:“不过,无论是鲁国公还是景将军,都要胜过赵某千倍万倍,二位令这天下安定,局势稳定,更是这些年令晋国军力大增,叫赵某这无用之人,实在有些惭愧。”
景延广笑了笑,道:“有关于我们晋国与契丹之间的形势,不知赵将军有何看法?”
赵弘殷目光闪动,道:“早年间李太白不就曾用诗词说过这些外族胡人,天骄五单于,狼戾好凶残。牛马散北海,割鲜若虎餐……”
冯道忍不住笑了一声,这赵弘殷的求生欲当真是强,不说契丹不好,也不说契丹好,将晋国与契丹之间的关系,推给了李唐的大诗人李太白身上。
景延广道:“这算是什么看法。”
赵弘殷无奈,石敬瑭乃是耶律德光的儿皇帝,还割让了幽云十六州给契丹,之后,这中原大地,就成了契丹的下属国,每年都要上贡的。
至于石重贵这里,赵弘殷能够看出石重贵看不惯契丹,景延广看不惯契丹,冯道自然也看不惯契丹,却不敢站队,因为随便一个帽子扣下来,那就是对先皇不敬,求生欲不强一点,让人抓了尾巴,那该怎么自保?
李白这两句诗,既说了胡人是天骄,又说了他们凶残,也不好给赵弘殷扣什么帽子。
赵弘殷道:“弘殷一直所关注的,都是南唐新君李璟动向,对于契丹实在不大了解,只能在这李太白的诗中了解到一二,实在是有些惭愧。”
冯道开口道:“能逼的赵将军这样的武将念诗,也真是有趣。”
景延广开口道:“赵将军虽很少上朝,但对于一些事情,恐怕也都知道些吧?去年随着契丹商队去到汴京的那个契丹使节乔荣之事,赵将军难道一点都不知道吗?”
赵弘殷急忙道:“此事赵弘殷自然知晓,说是那乔荣在朝堂之上,宣泄了耶律德光之不满,觉得陛下上任时,并未通知于契丹,更未得契丹人旨意,所以前来晋国问责。好在,当时有景将军在朝上,三言两语,便令那使节惊破了胆子,自然乃是我等这种军中粗人,效仿的典范。”
景延广低声道:“其他人觉着景某说话间,退却了契丹使节,赵将军难道真如此认为?不错,先皇是契丹耶律德光所立,是儿皇帝,是臣国,那自是正常的。现如今陛下乃是我们中原人自己选出的,可以称臣,但是不能称孙,这是景某肺腑之言,只是那之后,说契丹若是敢来进犯,陈列边关的十万晋国雄兵要将它们打的落花流水,狼狈而退,此事,赵将军难道觉得真的是这样么?”
赵弘殷开口道:“具体赵某哪里知晓,赵某一直在这洛阳之中练兵,对于朝局已经不怎么关心了,所以有没有十万晋国雄兵,赵某不知情。”
呸!
有十万雄兵?
有个屁!
这个景延广当时在朝堂上呵斥契丹使节,牛皮都吹破了天了,说契丹胆敢犯边,就用十万口横磨剑把契丹逼退。
这些年晋国建立,年年要向契丹进贡,契丹商人在晋国中肆意而为,各种强买强卖,边关城中,契丹人野蛮嗜血,杀人凌人女子,都是司空见惯之事,如果晋国有十万雄兵,那早就去打契丹了,还能让这帮狼崽子如此的嚣张跋扈?今国力衰微,强竖外敌,那结果可想而知。
只是,这话,赵弘殷却不能说,也不敢说,只能模棱两可的,装作不知。
景延广开口道:“那不知,今年谴派官员去各州府中征粮的事情,赵将军又怎么看?此事,赵将军不会没有看法吧?这洛阳城中,难道一点影响也没有?”
赵弘殷忙道:“这事情,赵某就更不知道了,赵某谨记着陛下的话,在这洛阳军营之中练兵镇守,不敢怠慢,也不敢回家,每次匆匆回家,便要匆匆赶回来,洛阳之中的一些景致,赵某都快忘了叫什么,连家中妻子的样子,都快记不住了,我那小儿子每次回去,都长大一分,赵某哪里关注着这些事情?”
今年晋国各地饥荒,乃是灾年,国库不放粮食安稳子民也就罢了,反倒要火上浇油,贪官污吏到处征粮,不知害死了多少百姓,那许多村子里,到处都是尸体,而且四处山贼恶人为患,在世间到处乱杀,洛阳城内今年的乞丐比往年多了许多,赵弘殷甚至不得不派兵赶走要入城的灾民,以免洛阳城内动乱,此事已经上书启奏过,征粮这件事情,在赵弘殷眼中简直做的天怒人怨,但是,这让赵弘殷怎么去说?难道劈头盖脸骂石重贵乃是昏庸无道之人,这位景将军还有这位鲁国公,是草包么?
赵弘殷自然只能继续一问三不知,避开这些问题,这样一来糊弄过去,便算是过关了。
冯道开口道:“哎,这朝中大多数人,都小觑了赵将军啊,这圆滑说辞,避重就轻的本事,哪里像是武将能做出来的,实在是叫我也有些惭愧了。”
赵弘殷讪讪一笑,道:“哪里,哪里,只是实话实说,不敢妄言才是。”
景延广开口道:“好你个赵弘殷,明明什么事情都心中有数,却装作不知,哪里像是个武将?你看出了这征粮是为了防备契丹,所以提前退下来,你当别人都是傻瓜,看不出来么?”
赵弘殷忙道:“景将军误会了,如果可以,赵某定要为晋国开疆拓土,万死不辞,以吾血肉铸就长城,拒契丹于天地之外,要为陛下打下万里山河!”
“你这些话,也就只有石重贵能信了。”景延广盯着赵弘殷一本正经的模样,深吸口气,干脆如此说道。
赵弘殷微微一怔,景延广竟然直呼了石重贵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