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那些美好的一切随着这一下剧痛完全的消失了,眼中还是这一片穷山恶水,还是这一带生机绝决,只有岩石的险峻崖顶,还是这些妖物围绕在他的身旁,不同的只是,原本着急的饕餮眼中流露出幸灾乐祸的神情,尽管那一身青袍已经破碎
,原本有些仓皇应战的穷奇,此刻又重新变得不可一世,站在他的侧后方,再次用居高临下的眼神看着他。
而碗碗呢?碗碗自然还在那岩石之上站着,原本清晰无比的脸又变得再次模糊起来,哪里是什么伸开双臂,想要拥抱他的样子?分明只是垂着双手,站在岩石之上。
风吹动着碗碗的一身白袍,如瀑的黑发也纠缠其中,而聂焰第一次看见了碗碗身后六条并列的白色狐尾在轻轻的摆动,仿佛一切的美好悲伤,快乐痛苦都随着那白色狐尾的摆动而变得真实,且如同实质一般,刺向人心。
聂焰猛地一低头,就算移开目光,也像抽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不知道是那一脚踢得太重,还是避开这等的诱惑,需要太大的力量,亦或只是心痛,总之,一缕鲜血从聂焰的嘴角缓缓的流出,他的神情痛苦,好像已经到了承受的极限。
与其说是这样,还不如说是聂焰一瞬间就明白了所有的事情原来啊,天狐魅惑人心,最厉害的并不是她那一双如同秋水般的眼眸,而是她身后的狐尾,摆动之间,仿佛营造出了一方世界,一段时光。
聂焰悄悄地握紧了拳头,而在他身后,穷奇哪还有之前斯文书生的形象,开始放肆的大笑,就连饕餮也不明就里的看了碗碗一眼,若有所思。
“这份见面礼如何?放了我的族人,我天狐天沐从此将追随你们,若你们需要,我会跟你们回归那片世界,若你们不需要,这方大世界我会背负起历任天狐的责任,作为你们的接引员,配合你们里应外合,洞穿那片小世界。”
碗碗这段话说的很是缓慢,所以显得一字一句清晰无比,传到了在场每一位妖物的耳中,自然也传到了聂焰的耳中。
聂焰不敢抬头,亦不敢相信,明明自己已经逼迫到了穷奇,碗碗为何要出手破坏阻止自己?他想不通其中的缘由,可怜可笑的是,他也提不起心中的恨,就好像当年小树林中的一切,还历历在目,就好像刚才胡磊的解释,还犹在耳边。
如若当年他还有恨的勇气,到了如今,聂焰却连一丝恨的勇气都没有了,他怕再误会碗碗,而若这一次再有误会,就不是蹉跎数十年的问题了,而是生死永隔,再也无法给彼此一个解释的机会。
“沐儿,你干什么?”在场之中,还有一个人想不通碗碗会这样做,那就是她的哥哥胡磊,他震惊的看着碗碗,设想了千百种可能,就是不敢相信碗碗会在这种时刻出手,等同于亲手将聂焰送进地狱。
聂焰本来就不欠他们狐族什么,甚至杀了石涛,从某一个层面上来说,还对他们狐族有恩,因为石涛生前几乎是半强迫式的控制了他们这一脉狐族,只为了得到天狐。
有什么比自由更可贵?聂焰恰恰就是让他们解脱了的人,更别说聂焰此次肯来,是狐族欠了聂焰天大一个情,毕竟不管结果如何,聂焰肯来,就已经是搭上了自己的一条性命,从根本上来说,也是为了碗碗和狐族而来。
胡磊是妖,但他并非是那种残酷冷血之妖,所以他此刻成为了除了聂焰以外,最不能理解碗碗行为的人,所以他大声的质问,难以相信。
可他得到的依旧是碗碗平静且显得有些冷酷的回答:“我不能把族人的性命压在一个人类手上,即便我对他有些情义,但在刚才我还是想通了,我毕竟是妖族,是天狐,终归是要回归妖族的。而我的族人,相当于是我的根,我也不能失去你们,人类总说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在这种情况下,我只有舍了聂焰,来保护我的族人。”
“另外,天命到底是不可抗拒的,身为妖族,身为天狐,就应做妖族天狐应做之事,你看他们都从另外一个世界来了,我还能逃避我的命运吗?”
胡磊无言以对,只是难以置信的眼神还是看着碗碗,他一时间无法接受自己妹妹忽然的转变。
聂焰闭上了双眼,从碗碗开口的那一刻起,他就感觉碗碗说的是真话,她的确会为了保全族人做任何事的,否则,也不会选择一次一次的和自己擦肩,只是…
自己终归是不能被信任的吗?碗碗竟然说不想把族人的性命压在他的身上。
“放了我的族人,见面礼已经送上,外加我的归顺,这个条件够不够?”说话间,碗碗轻轻挽了一下垂在自己耳边的秀发,白衣似雪,可眉眼间的神情更加的平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