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玉虚身旁的顾咎,神情漠然,望向铁剑山下的同龄人,那些想要拜入蜀山的家伙们,如今还有一些在山上拔剑的,还在为能否顺利拔剑而苦恼,想要入山都难,更不用说再与自己比试。
姜玉虚声音如洪钟道:“铁剑山尚有人否?”
一个干脆利落的回应就此响起。
“当然有。”
这道声音有些懒散,有些漫不经心,但说出来,却给人一种天经地义的意味。
这道声音......来自于铁剑山下。
姜玉虚皱起眉头,望着那个姗姗来迟,堪堪走到山门石阶处,衣袖还沾着一些露水的黑袍身影。
他身旁的小剑仙王异,盯着山下的那道身影,攥紧拳头。
怔怔站在铁剑山下的几位蜀山弟子,过了小片刻才反应过来,躬身一揖,眼睛通红,咬牙道。
“宁师叔!”
宁奕笑眯眯,拍了拍两位同门的肩头,示意无事。
他缓慢从铁剑山的山门处开始上山。
抬脚,落地。
步伐平稳。
宁奕所过之处,铁剑山的山路四周,一柄又一柄剑器,先是开始摇晃,然后铮铮作响,剑首锵然亮出一抹寒光,出鞘叩首。
有些剑气,承受不住,鞘面发出密集而又连绵的破碎声音。
“剑势......小师弟这是去哪修行了,短短一日,竟然进境如此飞快?”瞎子齐锈聆听着山头无数道剑气细碎的声音,没有人比他更熟悉铁剑山的剑器。
千手师姐同样也感受到了宁奕身上的变化。
破开八境之后,宁奕一直没有释放自身的剑气气机。
与西海老祖宗的一番话,让他先是有所领悟,然后这一点灵光越放越大......剑气境界如登楼,宁奕腰间的那柄细雪,被两根漆黑缠缑束住,鞘内的震颤频率不断叠加,如春雷滚滚,看起来一片静谧,但实则神池已开始了沸腾。
他并没有直接登上铁剑山的山顶。
而是停在了半山腰。
神仙居大客卿姜玉虚,皱起眉头,看着停在半山腰的黑袍年轻人,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宁奕,继洛长生之后坐在大隋星辰榜榜首的“剑道天才”。
然而姜玉虚很失望地发现,在宁奕的身上,他竟看不出丝毫能与洛长生媲美的夺目光彩。
宁奕停在了半山腰。
准确的说,宁奕停在半山腰,一位席地而坐的孩童面前。
孩童的面色很不好看,面黄肌瘦,鬓角的发丝被风气吹动,露出还算清秀的五官,有些偏向阴柔,还未长开,看起来像是个女孩。
他的个头很小,披着一件绰绰有余的简陋麻袍,赤着双脚,盘膝坐在地上,面前插着一柄生了锈的古剑,身旁工工整整摆着一双破烂不堪的草鞋。
他想要拔剑。
这柄生了锈的古剑,也的确快要被他拔出来了。
如果他能够保持心无旁骛,以剑元拔出这柄剑,只是时间问题。
他在这山上坐了很久,从天亮坐到天暗,风气渐大,四周渐冷,麻袍翻飞,这些都被他抛在脑后......闭上双眼,便什么都看不见,铁剑山一片黑暗,只有那一柄剑是心中的光明。
拔出这把剑,他就可以拜入蜀山。
然而拔剑的过程,很是艰难,耗费了他大量的心力和精神。
这是一场拉锯战......就像是回到了某个痛苦的大雪天。
虚无的剑元在缓慢燃烧。
那柄插入地面三尺的古剑,一点一点挤出草屑,然后悬浮在闭眼孩童的面前。
一个温暖的声音响起。
“很好。”
这个面黄肌瘦的男孩,睁开双眼,惘然地看着那个曾经在西岭大雪里见过一面的面孔。
与此刻的情景几乎并无不同。
冰天雪地,快要被冻成冰渣的小男孩,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听到了人生最温暖的声音。
那人就在自己面前。
他下意识喃喃道:“宁先生......”
那柄古剑悬在他的面前。
宁奕半蹲身子,微笑问道:“齐锈插在铁剑山上的命星剑器,一共只有三柄,你拔出了一柄......按理来说,命星的剑是很好的奖赏,但我有更好的东西要送给你。”
宁奕伸出一只手来。
面黄肌瘦的小男孩,把掌心搭在宁奕掌心。
他清澈的眼神,就此亮了起来,一股温暖如光的力量,顺延血液蔓延开来。
“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
“宁先生......我姓谷,名小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