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没有再说更多话的必要。
离开之前,他意味深长说道:“李白麟,活得聪明一些,记住你在十年前的落魄模样,你难道还想回到那时候吗?”
仅此一言,就此分别。
徐清客转身离开城墙头,甲士让出一条道,渐行渐远,直至消失。
李白麟俯身按在城头上,他的十根手指,按在砖石之上,像是碾压豆腐一般,将其按成碎沫。
抬起双手,石灰从指缝里簌簌落下。
这位三殿下的眼神复杂至极,却没有愤怒。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闭上双眼。
他记得自己的苦难,凄惨,羸弱,悲痛。
他走到这里,步步艰难。
这是一场赌博,身无分文的时候把自己压上了赌桌,可赌徒是绝不会知足的,赌徒也是不可以知足的。
他如果后退了,那么他将重新回到身无分文的最开始。
只差最后一步了。
……
……
天都最近雷雨很多。
风大雨大,极难行走,不仅仅如此,还有落雷现象……皇城里的平民百姓,匆匆出行,都会带上一柄油纸伞。
落雷……是一个很正常的事情。
可每次的落雷,都有所指引的,落向皇宫的宫内,这件事情,将不再正常。
最近宫内的消息,有很多人打探。
打探最多的,就是陛下的身体状况。
然而。
陛下的身体很好,好到了一种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
超越了五百年大限的身躯,没有丝毫的老态,疲态。
专门复杂在皇宫四处,布置聚灵阵法的阵法师,深感压力。
皇城的聚灵阵,从地脉汲取星辉,把方圆数十里都笼罩在内。
陛下若是放开修行,那么数百座聚灵阵,也只能堪堪应付一次鲸吞海吸。
有人说,从红山归来之后,陛下进入了一种“玄妙”境界,似乎是解开了某道心结,在修行路上有了新的突破。
这个消息在天都隐约传开,沸沸扬扬。
这是一个看起来很平淡……但其实在三司内已掀起巨大波潮的消息。
因为很多年前,太宗就已经走到了涅槃境界的尽头。
如果再有突破……
那么就是不朽。
大隋皇室绝不可能成就“不朽”,这已是一种定论,也是一种公认的诅咒。
而且是自高祖创立大隋以来,有史以来的第一位“不朽”。
许多人心心念念盼着这一幕成真,皇城雷雨呼啸,上空云团凝聚,像是有人在呼吸……出自皇宫的阵法师已经证实,这是太宗陛下借着天地灵气,进行最原始的吐纳。
这是何等的匪夷所思?
只能用神迹来解释。
太宗即将成为不朽……这是一个好消息。
两座天下将会合一。
大隋也会随之成为不朽。
但……这真的是好消息么?
总有不愿意见到这一幕出现的人。
譬如……某位皇座的继承者。
徐清客神情平静,走过甘露府邸,他推开府门,这里被一场大火烧成了荒芜,许久无人前来清理,甘露彻底放弃了这座府邸……身为纵火的始作俑者,他一直遗憾于那一日谈判的崩裂,既然无法在某件事情上达成一致,那么他便只能换一种方式,将“韩约”,以及整个东境,请出天都斗争舞台。
十几年前,有一场腥风血雨,曾在天都上演。
如果不出意外,那么在不久的将来,这一幕会更加血腥的重现。
走在宽阔的天都街道。
行人寥寥。
这些年来,他一直孤独的一个人前行。
再早些时候,他还有一个同行者。
徐清客笑了笑。
他一只手缩回袖内,指尖轻轻碰了碰袖内卷起的字画。
他想要去看看自己的妹妹。
青衫男人来到了宫内,东厢并不算偏……只可惜这里虽然立着护卫,却没有了自己熟悉的气息。
“先生,东厢无人……如果您是来找人的,那么请回吧。”两位宫内的小宦官,自幼在宫里长大,他们并不认识徐清客,语气诚恳道:“徐姑娘已经被请去陛下的寝宫了。”
徐清客有些恍惚。
他望向风雷呼啸的那个方向。
自己的妹妹已经被召入宫内了……
那个男人,真的要迈出最后一步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