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时候,与他齐名的那几位……蜀山陆圣,北海泉客,南疆余青水,散修叶长风,他们都是数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鬼才,太宗在那个时代与这几个人交手,并没有占到太多的便宜。
要论修行资质……他可能比不上陆圣。
要论生下来的天赋……泉客是最强大的那个,没有之一。
要论谋略和鬼道,还有对自己和敌人的狠毒……出身南疆的余青水远胜其他四人。
要论剑心的纯粹,下山的叶长风当属第一。
但他活到了最后。
当年的对手,都死在了大江浪潮里。
坐上天都皇座之后,他目睹了一代又一代的兴起,没落,再也没有一个时代……能像自己当时所经历的那样。
直到“神道剑”的出现。
他开始欣赏一个新生代的年轻人。
在裴旻死后,他其实给过徐藏很多次机会……天都的大门绝不会向着徐藏闭合。
如果徐藏有勇气握住手中的剑,踏入天都。
那么他很乐意接受这个年轻人的复仇。
但可惜的是……自己五百年来最欣赏的年轻人,就这么死在了大雪里,正如宁奕所见,蜀山开山举办葬礼的那一日,大隋的皇室也抵达了蜀山,在所有人的见证下,那口棺木里,鲜活皇血的烙印都消散殆尽。
这证明,徐藏的道……确实陨落了。
太宗等待了许久的那场刺杀,也就此熄灭。
皇帝想到这里,眼神里有了一些遗憾。
他抬起一只手来,大殿一旁,被三皇子奉上的古剑,此刻嗡然而至,掠入他的掌中。
油纸伞被他反手插在宁奕的面前。
皇帝单手杵剑,平静问道:“你知道,想要逼迫一个人不断前进,最大的动力是什么吗?”
没有等宁奕开口。
他自己便回答了这个问题。
“仇恨。”
他看着宁奕,问道:“是因为徐藏没有死在我手上,还是因为你没有亲身经历天都血夜?我在你的身上,看不到刻骨的仇恨。这几年,我一直在等待着那么一个人的出现,就像当年的裴旻那样……狠狠刺我一剑。”
皇帝笑了笑。
“但是现在,好像不需要了。”
他就要踏出那一步,生与死的厮杀,能够让自身变得更加强大……但他在红山发现了一只举世罕见的金丝雀,似乎可以帮助他轻松越过那一步。
从涅槃踏入不朽,是一条看不见尽头的长路。
如果不能在生死厮杀之间,抵达“见神”的境界。
那么便只有一个办法……把自身的凡胎蜕变,如果能够扔去凡人的躯壳,那么自然就成为了不死不灭的神灵。
而这一步,需要巨大的神性。
大衍之数,总是缺一。
无数人倒在了最终的一步,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让无数人趋之若鹜,苦苦求索,却求而不得的,那个遁去的“一”,如今被他找到了。
成为不朽所需要的……取之不竭的神性。
那个叫徐清焰的女孩。
……
……
皇殿之上。
那柄油纸伞被插在了宁奕的面前。
皇帝看着宁奕,道:“你没有成为徐藏,让朕很失望。”
然而。
短暂的沉默之后。
发丝垂落的黑衫年轻人,声音沙哑,道:“我不想成为下一个徐藏……也不会成为下一个徐藏。我就是我自己,不会是其他人。”
“是么?”
皇帝笑了一声。
“那是因为你没有尝过仇恨的滋味。”
下一刹那。
裴烦的眉心,有一抹大红之色闪逝,瞬间迸发出极其强大的威压。
紧接着。
“咔嚓”一声的碎裂声音。
“剑藏”在危机时刻喷薄的剑气,还没有迸发,就被太宗尽数击碎。
五根手指掐在了裴烦丫头纤细雪白的脖颈上。
皇帝扼住了丫头的喉咙,五根手指缓慢合拢。
他的眼神里一片平静。
裴家有女初长成,只可惜这副好看的容貌,不长久了。
“裴旻还给你留了一把剑……你在珞珈山拿到了‘它’。”
皇帝语气冰冷,道:“那把剑,在哪里?”
裴烦的神情一片痛苦,她闭上双眼,身体里的力量被太宗一寸一寸捏碎,呼吸被完全扼住……她艰难运转着自己仅存的一口气机。
眉心的红晕越来越深。
双脚被拎得离开地面。
她陡然睁开双眼。
一缕风雷,从眉心钻出。
煌煌大殿,白日之下,一道雷霆闪过。
咫尺之间,瞬息便至。
由裴烦的眉心,刺入皇帝的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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