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皇座越来越近。
直至登顶。
他迈出了最后的一步,磅礴的威压在山道尽头便消失殆尽,压在自己肩头宛若一个世界那般沉重的重量陡然放轻,让他不受控制的踉跄了一下。
登顶了。
终于……登顶了。
他的眼前就是那尊皇座。
是长陵的山顶。
是大隋天下的山顶。
李白麟吐出了自己沉郁已久的那一口气,为了这一刻,他在山路上几乎流尽了自己的鲜血,带在身上的宝器都被真龙皇座的威压碾地破碎,一路上的山道,弥漫着淡淡的金光,草叶沾染了皇血,低下头来不敢挺直脊梁。
而等候在山脚下的太子,极有耐心的等待,也终于等到了这一刻的到来。
长陵的风变得小了起来。
这是一件好事,箭镞可以更快,更利的射出,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偏移。
最后的刹那。
太子在心底,默默问了自己一个问题。
在此刻,以这种方式杀死自己的弟弟。
接下来的后半生,他会因此心怀愧疚,沾染上惴惴不安,痛苦悔恨诸如此类的这种负面情绪吗?
这个问题,在李白蛟的心里,一瞬之间就得到了答案。
不会。
“嗖”的一声。
太子松开了搭箭的那一只手。
这道“嗖”的声音并不轻松,相反,带着沉重的破风之音,沉沉掀动风雷,像是有人推出了能够撞破城墙的巨木。
一瞬之间,箭矢贴靠着长陵的山道掠出。
草叶隔着数十丈,被磅礴的劲气卷开,破碎——
距离近的碑石,直接被箭气震得裂开。
天地之间,一线而逝。
……
……
登上长陵山顶的李白麟,瞳孔陡然收缩。
他的胸膛,一道拳头大小的血口豁然破碎,滚滚风雷从后背凿入,击碎他的心脏,开膛剖腹的穿出,然后射向长陵的天外,最终消逝在天际的卷云之中。
赤金色的鲜血从胸口滚出。
箭线的一条长线,残存着浅淡的金色血气。
李白麟的瞳孔,色彩缓慢消逝,生机极快的溃散。
他怔怔看着近在眼前的那尊皇座。
真龙皇座。
自己梦寐以求的那个位子。
守山人的面孔转过头来,看着自己,骷髅面具下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冷静,而又漠然。
守山人等的不是自己吗……
哪一环出了问题,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吗?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是徐清客算错了吗?
李白麟的目光模糊起来,他惨然笑了笑,努力想要以自己最后的残念,驱使身子,向着那皇座再迈近一些……
他跌倒在血泊之中,意识仍在,皇族的血脉给了他极其强大的生命力,但贯穿胸膛的伤势,除非他能做到像他父亲那样,以神性压制伤口,忍受非人能够忍受的剧烈痛苦,然后不断治愈……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李白麟的耳旁,所有的声音都消散了。
风声。
草叶摇曳声。
袍泽飞舞声。
但有一个声音缓慢响起,踩着长陵的山阶,缓步登上了山顶。
“你错就错在,想的太多,做的太少。”
那人蹲下身子,在他耳旁轻轻开口。
太子伸出一只手,替自己的弟弟合上双眼,喃喃道:“父皇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被你们这样杀死?”
他轻声道:“西境谋反,带着执法司和情报司两位大司首,给天都送上了一份大礼。老三,都说你胆小如鼠,但数百年来,整个大隋天下,有胆子做这件事情,而且真正做出来的……就只有你了啊。”
太子披着华袍,掸了掸身上的灰尘。
沉渊君此刻应该在莲花阁出手了,只要他出手,无论能不能拿到“钥匙”,铁律大阵一定会被中止。
那么承龙殿的战斗将会结束……这场狂潮,终于来到了“落幕”的时候。
他看着真龙皇座,目光一片平静,没有丝毫的心动,正如他在天都城内做了数十年的事情一样……修行,但不杀人,藏锋,但不露拙。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一件事情。
如果父皇不是“老死”的,没有真正的死去,那么这尊皇座,谁也夺不走,谁也坐不上。
如果父皇成就了不朽……
那么所有动过心思的人,都要死。
一个也逃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