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骅拄着拐杖,走路速度既别扭,又缓慢,像是一个年逾花甲的老太太,可惜苏琴田谕田灵儿,都没有要搀扶他一把的意思,这个糙汉子只能咬着牙,一步一步,努力跟住那三人的步伐,不要拉得太多。
天启之河的河畔,响起了高骅幽怨的声音。
“喂……你们等等我……”
“还有,田谕……你妹妹说的是不是真的啊,那天我昏过去的时候,白狼王大人亲自对我表达了感谢?”
田谕笑着回过头来,他一脸无奈,看着自己的挚友。
高骅愁眉苦脸,他这几日脸上连一丝笑意也没,原本醒过来的时候,这厮刚刚从死里逃生的惊险中平复,只可惜还没来得及高兴,田灵儿就给高骅迎面泼了一头冷水。
先是说了一句,白狼王大人刚刚离开。
接着便是绘声绘色,把之前白狼王大人如何如何表扬田谕,如何如何带着草原王和民众表达感谢,一点不漏,顺带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
高骅的脸色有些错愕。
接着田灵儿又把高骅昏过去打鼾的画面细细描述了一番,说几位草原王看得直皱眉,白狼王大人更是苦笑一番,径直离开。
高骅的神情难看起来,他失魂落魄了好几天,都没有缓过神来,这几日,田谕反复跟他解释,前面的是真的,后面的没那么夸张,那几位草原王的气魄都非常人,对于他的鼾声相当容忍……尤其是白狼王大人,并没有田灵儿所说的那么不堪。
但这位老实人实在不会安慰人。
高骅从田谕的话中得知……自己在这么重要的场合昏过去后,竟然真的打鼾了?!
失魂落魄,更加失魂落魄。
再加上田灵儿时不时腹黑的刺激这个糙汉子,高骅的精神一度恍惚。
四个人,一前一后,有说有笑,当然还有一个始终失魂落魄。
天启之河,一条游鱼掠出水面,将这一幕看在眼里。
游鱼沉入河底,逆流下潜。
水流荡漾,肆意纵横。
这条游鱼缓慢下坠,河流之中,隐约有着暗暗的水龙卷汇聚,只不过河面毫无动静,这场水龙卷,在河底只凝聚了一个很大的雏胚。
天启之河的最底层。
一个黑衫浸泡在水中的年轻男人,闭着双眼,神情平静,天光从河面照耀,透过水流,映照在他被泡的有些发白的面颊上。
宁奕的四肢轻轻随着水流摇摆。
他的眉心,生字卷的力量,还在不断的被炼化,消融。
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而无数游鱼,感应到了这股“磅礴”的生机,自然而然的追随而来,对它们而言,甚至不需要进食,只需要靠的离这个黑衫男人近一些,一日便不会觉得饥饿,那水流之中溢散的生机,便是最好的食物。
天启河底。
一位披着宽大水袖的男人,双手按在膝盖,悬浮坐在河底,他的面颊左右两边,各有一个浅淡的红点,长发被水流抛散,摇曳如墨。
“元”平静注视着宁奕。
他的眼神有一丝疲倦,要不了多久,他便会重新睡去。
他的人生,在“那一天”之后,便是如此,醒来时日少,睡去时日多,但漫长寿命,也总有到头的一天。
他曾经以为自己可以寻觅到“答案”,在与乌尔勒一起的时候,他走遍了人间万里河山,看花开花败,却距离自己想要的“答案”,始终缘悭一面。
最后以睡去而收场。
而今日,一次偶然的苏醒。
他似乎见到了当时苦苦寻觅,一直不曾得到的那样东西。
“元”的身上,那件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水袖大袍,此刻发出浅淡的光华,一呼一吸,一开一合,像是在感应那个睡去的年轻人类身上的气息。
他像是看着自己熟悉的故人。
有些失神,喃喃道。
“所以,这是上天……安排的么?”
当初错过的那个“答案”。
时隔两千年。
今日,找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