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衍山界前,各大圣山的大修行者踏破天海楼界口。
山雾之外,有如隔海。
战鼓煌煌,有如潮水。
然而这样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多久。
当陆续三四位大修行者踏入天海楼地界的时候,千手的神情便有些变了,她蹙起眉头,望向四周……这天海楼乃是东妖域最强大的宝器,此刻降临灰之地界,哪怕大隋气势再盛,攻破这界口,也绝不可能都赶在这么一个时刻。
镇守天海楼的东妖域妖修,哪里会这么巧合的……同时败给大隋?
东妖域的那些妖修,在芥子山受令于大长老白长灯,白帝生死未卜之际,那位大长老,如今正在天海楼上空,与紫山山主交战。
而此刻,天海楼的骤光猛地扩散开来——
“不好!”
千手的神情陡然阴沉下来,她以一道神念扩散开来。
“走!”
远天战鼓煌煌,飞沙走石,千觞君在北境城头捶下的尖锐轰鸣之音传递至小衍山界,这道饱含警惕之意的神念汹涌翻滚。
在小衍山界山头,攻破天海楼地界的众人,只觉得神情恍惚。
下一刹那,山雾倾开。
天地之间,多了一道身影。
一道惨白的身影。
……
……
一柄尖锐的,狭长的,如剑一般锋锐的物事。
刺破了自己的胸膛,极其轻松的挤入了自己的肌肤之中,然后从后背穿透而出。
宁奕的神情有些惘然。
他的思绪还停留在刚刚的喜悦之中,怀里的那袭紫衫是那么的温热,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毫无保留……然而这柄如刀刃一样锋锐的“物事”穿透宁奕后背之后,陡然拉扯,血肉破碎的声音便在魂魄深处响起。
像是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神池破碎了?
好像是的……自己那颗千难万难凝聚的“神池”,在这一刻发出了痛苦的嘶鸣声音,低下头来,宁奕这才看清楚,刺穿自己血肉的是什么。
是一只惨白的尾翼,有些像是成年男人的粗壮手臂,雪白尾翼的椎骨截截立起,包裹着浅浅的肉膜,上面层层叠叠布满了鳞片,看起来枯瘦如柴,偏偏灿若金刚,闪烁着银亮的光泽。
这一瞥,让宁奕的心都破碎了。
穿透自己血肉的伤势……带来的痛苦很是有限。
这只不过是肉体上的痛苦。
而他眼中看到的景象。
却让他的道心,几乎崩溃。
丫头的胸口,被这只锐利的“尖爪”穿透,呼啸的风声伴随着利爪的抽出,她的喉咙里发出了极轻的一声闷哼,一条狭长的白尾抽出,带出一连串的血珠。
两个人相拥着重重倒下,磅礴的鲜血喷薄而出。
宁奕的大脑一片空白。
沉重的呼吸声音在大雪地上翻滚。
在这一刻,他连痛苦都觉察不到了……他的神念根本就没有捕捉到这道身影的来临,倒下的刹那,他的余光才看清,在小衍山界的山门前,到底站了一个怎样的怪物。
浑身包裹在燃烧的雪火之中,尾翼摇曳竖起,如响尾蛇一般嘶嘶作响,尖锥之处,一滴滴的鲜血汇聚,这就是刚刚刺穿自己和丫头的“武器”。
一张惨白的面容展现在面前,那怪物幽幽吐着冷气,五官狰狞,四肢纤细而狭长,通过些许零散的翎羽,还能捕捉到些许大鹏鸟的特征……但更多的,是趋向于真龙血脉的显化。
宁奕痛苦的攥紧十指。
这位闭关在芥子山的东妖域帝皇,根本就没有死。
只不过……确实出了一些问题。
世人都说他老了,年岁快要接近大限,事实的确如此,但比起衰老来的更可怕的,是修行境界的阻顿。
没有人会甘心面对死亡,尤其是像白帝这样的雄主,他能够接受一切的失败,唯独不能接受自己没有重来的机会。
于是就有了最后一次的闭关。
破开大限,迎来新生。
此刻的“白帝”,看起来似乎成功破开了那道寿元上的大限,他的浑身燃烧着数之不清的生机,滚滚涅槃火焰沸腾,这样的新生,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他的灵智像是回到了混沌之中,此刻不知还保留了多少分的清醒。
好在这并不是一种不可逆的过程。
妖修从未开灵智到慢慢通明,需要的只是时间,但很显然,此刻的白帝并没有展化出太多的“智慧”。
他刚刚破开芥子山。
指引他来到这里的,就是本能。
指引他做出这一切的……也是本能。
白帝的神情一片漠然,他闻嗅着天地寒气间缓缓弥散开来的血腥气息,两个人类的血液闻起来都异常香甜,他追寻着自己的“生字卷”而来,但意外之喜是,那女子的气息,带着一股久远的熟悉味道。
当初有一位人类,大肆屠杀他麾下东妖域的妖族子民,甚至还斩落了大鹏鸟一族的妖圣。
白帝缓缓挪移头颅,望向那个前胸后背都被凿穿的紫衫女子,他的口中极其沙哑的吐出两个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