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吹了一口气。
于是那凝聚的天海楼之光,便倏忽掠开——
一盏灯火熄灭。
千里生机消弭。
这座天地间的光芒,就此消散。
楚绡瞳孔收缩,她能够感到自己体内,生死之气的平衡,在那盏灯火熄灭之后,开始了“倾泻”,头顶之上,一股极其强大的威压,铺展开来——
沉渊君同样神情阴沉。
“这是……”他抬起手掌,掌心野火燃烧的纹路,在此刻黯淡下来,光火仍在,但生机开始消弭。
天海楼上是穹霄。
天海楼下是笼牢。
“他要炼化这座‘熔炉’里的生灵?”楚绡眼皮一跳,她猛地意识到了,对面那个男人要做的事情……天海楼力量的扩散,还有笼罩北境铁骑的“自大之举”。
这场战争,根本就不是东妖域与北境铁骑的战争。
白帝从容的放走“宁奕”,平静的面对自己两人……甚至不在意另外的那两位涅槃,是因为他自始至终都看清楚,这场战争的本质。
这是他一个人的战争。
是他……走向不朽的战争。
……
……
大道长河,金雷呼啸。
云顶之上,持剑独行。
细雪与稚子,一左一右,宁奕的周身,缭绕着炽烈的雷光,剑气荡开雷劫,仍然有粗壮如蛇的雷光砸落在身,一身黑衫破烂的不成样子,但宁奕浑不在乎。
没有痛苦。
也没有悲伤。
雷光之中,他独自一人走向云端,雷云积淀的穹顶,四周金雷如梯,云雾破碎,这条金光大道,步步是劫,神池破碎,每走一步,都是喋血。
宁奕的发丝散乱。
唇角的鲜血早已干涸,即便是生字卷,在对抗这等天劫之下,也有了“枯竭”的迹象……没有人是永生的,这世上有天道轮回,有报应循环,有劫力轮转,数之不清的金雷,还在不断积蓄,抗下了第一道,还有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直至一切的结束。
这是送宁奕通向终焉的雷劫。
送他去往他本该去的地方……在皇陵冰川,他就该死去。
如今……天道来渡他。
站在那团金色雷云面前。
宁奕笑了笑。
这是他能在天海楼领域,所升到的最高的位置。
他握着长剑,道:“想渡老子?”
一道粗壮雷龙咆哮而来,瞬间从宁奕面前被惨白的细雪剑光一切为二,化为两段抛飞消弭的白色霆光炸开。
身后轰隆隆的炸响,淹没在云潮之中。
宁奕面无表情,讥讽道:“上一个要渡的人,还记得吗?他叫徐藏,他是我师兄。”
如果这团雷云有意识,那么此刻的表情,一定异常愤怒。
宁奕缓缓举起一只手,那把剑的剑尖,无数神性缭绕,举剑的动作极其缓慢,又极其显眼……在这偌大的天地之间,除却那座雪白琼楼,就只剩下宁奕一件破破烂烂的黑色衣衫。
他举起剑,像是挑衅。
而那团超脱一切的金色雷云,明显更加暴躁,愈来愈多的雷光在天海楼领域的上空汇聚,这是最极致的天地之力。
天海楼这座笼牢,拦得住这世上的所有生灵,却拦不住劫力。
这道劫,要落在宁奕头顶。
天海楼拦不住,白帝也拦不住……这是天威,而天威不可抵抗。
宁奕高声喝道:“来啊——”
绚烂的,夺目的金色雷海,在“缓慢”下压,它轻而易举的挤破了天海楼最上方的禁制,万千雷蛇呼啸,奔涌,压抑,等待着最终的爆发,那座雪白琼楼“竭力”抵抗着这片雷海,却根本无法阻拦片刻,哪怕一丝一毫。
宁奕举起长剑,他盯着那片雷海,眸子里一片金灿。
除了雷,什么都看不见。
他再度长笑道:“来啊!!!”
决绝而又嘲讽的长笑,回荡在整片天海楼地界!
北境铁骑怔怔抬头,那团夺目的金光从遥远的高空坠落——
一直面无表情的宁奕,笑出了癫狂,愤怒,悲伤,痛苦,还有不甘!
他举起长剑,向着苍穹刺了出去。
像是一只不羁的烈鸟,一根不屈的霜草。
若前路,有死无生。
那便,有死无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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