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奕信手接过金刚钵,这里没什么玄妙,也没什么钵中青莲的手段……就是“戒尘大师”与自己开的一个玩笑。
结善缘。
宁奕面色有些复杂。
未曾见面,但他心中已经相信,那位大师的确是十分高深的存在。
“有缘人?”宁奕望向云雀,苦笑道:“你看我像是吗?”
云雀尴尬的挠了挠头,“您就是。”
宁奕挑了挑眉,“‘戒尘大师’这也算到了吗?”
云雀想了想,觉得有些失礼,最终犹豫着开口,“师父对我说,在这殿内,来来往往,都是香火客,添置香火,赠予铜币,要么就是有求于人。”
宁奕平静道:“我是后者。”
云雀点头,道:“我知道。”
宁奕继续道:“我找‘戒尘’大师,是想来治病的。”
云雀点头,继续道:“我知道……”
宁奕看着这位小和尚,“我完全可以不来‘小巽寺’,直接去灵山,没人拦得住我,我可以去找戒尘大师的师父,他老人家也会见我。”
云雀的神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他耐心等待着宁奕的话语,然后还是那句平稳的回应。
“我知道……”
“您见不到。”
宁奕眯起双眼,“哦?”
“虽然我也没有见过师祖,但是师父跟我说过……”小和尚凝视着宁奕,道:“师祖闭关已有数十年,有资格见他的人虽少,但这世上仍然存在……只不过这数十年来,谁成功见到了?”
云雀的这番话,其实表达的意思很明确。
虚云大师,并非是不愿见人。
而是不能见人。
这句话……其实理解起来,并不难。
宁奕手握紫山山主的符箓,入灵山,见虚云,按理来说,无人会拦……但如今的情况是,哪怕楚绡亲自来了,恐怕也见不到自己的老朋友。
这世上有两种人,无法见人。
一种是死人。
一种是将死之人。
“在我抄完佛经二十遍的时候,是我要离开小巽寺的时候,也是你们会来这里的时候……”云雀声音平静,他看着宁奕,道:“宁先生,师父对我说的不多,但我知道您就我要等的人。”
“这就是缘。”
小和尚从怀中取出了一枚精致的小木盒,他干巴巴道:“这是师父的骨灰,还有舍利。”
佛门的大能,若是真的得证了“果位”,哪怕即便死去,身躯亦会留下宝藏。
宁奕神情复杂,并没有打开木盒。
他从未踏足过东土,但是关于遥远灵山的传闻,倒是了解不少……东境长城之外,无数狂热的苦行者,为了信仰千里跋涉,得证果位之后的大能者,似乎与“长生”也有了联系。
有人说,这些大德的死,并不是真正的死。
他们还活着,只不过换了一种活法,继续注视着人间。
灵山的大小雷音寺,都有着“捻火”感应的香火圣地,当地新生的婴儿,都会被送过去,看看是否能够触发“捻火”感应……若是生出感应,那么便是“转世”的活佛,菩萨,罗汉。
那位大客卿宋雀,便是一位“捻火”传承的长生者,几乎未费一丝一毫的力劲,就成就了万人艳羡的涅槃之身。
东土的长生法,西岭的长生法,早就了宋雀和辜伊人这一对夫妇。
宁奕早就听说过东土的“妖”……徐藏在很久之前跟他提到过。
徐藏说,东土有些妖人,不可以常理来度之,这里的“妖”之一字,并非是褒义,哪怕是当年徐藏提到,神情也是颇有忌惮。
宁奕现在深有体会。
人都化成灰了,还算计自己……
他哪敢去接那位戒尘大师的骨灰盒,打开验货?
连忙摆手,示意不用了。
宁奕幽幽道:“这位大师算的倒是准啊……我要是前脚踏进寺,后脚二话不说就离开呢?”
云雀想了想,乐呵呵道:“我知道您要看的是什么病。”
不等宁奕开口,小和尚便认真道:“是神魂之伤,堵塞之症,此病天下无解,唯师祖和师父可解。”
宁奕的神情一凛。
云雀憨憨道:“师父教我的,但我觉得道理其实很简单……因为师父只会看这种病,而其中最难治的症状便是神海自封。”
宁奕吐出一口气,一字一句问道:“小师父,可有办法?”
云雀看着宁奕,平静道:“出家人不打诳语。”
他望向裴灵素,宁奕自始至终都只是说自己要看病,却并没有说是谁得了病……这个看起来并无丝毫修为的小僧,目光澄澈,已然看穿一切。
“整座东境,师父已逝,除了师祖……就只有在下,能帮这位姐姐续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