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雀大人,法会结束之后,可有闲暇功夫,来境泊湖一叙?”
云雀有些头疼,转念一想就明白了,法会的八位最强者都出现了,除却禅子和律子,就是自己年龄最小,面孔最陌生,其他的几位,都是之前就在东土有所名气的修行者,这次法会大部分人都是奔着拜入灵山为目标……那几位也不例外。
他下了马车,一一拜谢,后来发现来者实在太多,难以招架,幸亏这个时候,先前那位主持小榷山道场的阵法师来到了云雀身前,微微侧身替他拦住了这些热情的修行者,朗声道:“多谢各位美意,还请诸位将请帖送至月牙山,云雀先生在法会结束之后,自会回应。”
云雀讶然道:“是您?”
阵法师笑道:“先生唤我‘尝余’便可,净莲师兄嘱咐过,要保护您的安危,法会里可能混入了一些危险人物,这般拥挤,恐有意外……我送您去道场。”
云雀点了点头,心中倒是并无不祥预兆。
修行神魂,境界高深之时,便可占卜吉凶。
入了道场,人便少了许多,悟道山的山顶,因为灵山僧兵镇守森严,那些“热情”的修行者都被拦在外面,道场内,是四座高筑的石质擂台,素日里用来打坐修行,在每年法会,用作最后的对决,列阵。
按理来说,还有三天,法会才会结束,此后一直都在悟道山对决。
一枚枚通天珠,悬浮在悟道山道场之外,倒映出四副清晰的石台画面。
云雀来得很是时候,禅子和律子还没来,但其他人都已经到了,他抬起头来,注意到了一道不一样的目光……在四座道场擂台的最上方,有位披着白衫的老者,坐在木质的轮椅之上,微微闭合双目,像是在小憩,头颅微微低垂。
“是小雷音寺的住持具行大师。”
阵法师尝余向着上方揖了一礼,“主掌‘落雁阵’,坐镇鸣沙山。”
云雀有些恍悟。
他看着那位苍老的不行的老人,像是睡着了,就不会再醒来。
具行……与自己的师父齐名,是虚云的三位弟子。
他深吸一口气,登上擂台,看着自己的对手,那是一个比自己年龄大不了多少的年轻人,云雀曾远远碰见过,此人身上带着凛冽的杀气,也是从南境的修罗场厮杀出来,只不过现在竟然浑身气机内敛。
道场的擂台上,除了禅宗的禅子,还有律子,其他人都登台,相互揖礼。
云雀也对自己的对手揖了一礼。
等待着开场的符箓……整座悟道山的山顶都安静下来,直到大风掀卷飞拂的叶片,如一道龙卷,卷入道场。
南北两边的人群都让开道路,北边的道场入口,数十位年轻僧人拥簇着清开人群。
道场的最高处,带着斗笠的年轻男人,站在具行的背后,他双手按在轮椅的后背之上,神情复杂,在密林雾火里看到的景象像是再度重现。
僧袍起伏,飞扬。
那些年轻人出自禅宗……声势浩大。
神秀双手合十,神情悲悯,他一路所行,苦修者让路顶礼,殿外是雷鸣般的欢呼,这几日的比试,他已赢尽了声名,气势。
而无数落叶席卷的那个方向,只有一个孤独的身影。
律子道宣。
他的身旁没有一位同袍,甚至连送行,围观的人也无。
因为常年外出杀伐,道宣身上的杀意相当凛冽,周身布满料峭春寒,但凡靠近,甚至能感到实质性的杀念。
神秀走入道场,来到了自己的对手面前,揖了一礼,如之前每一场比试的那般,温柔,随和。
对手还了一礼。
道宣站在道场门口,落叶飞过肩头,光线照破阴暗,他平静向着一个方向走去,越过了自己的擂台,继续向前。
云雀怔怔看着这一切。
与此同时,他的面前那位年轻的南境修罗,抬起了右手,掌心的符箓随着抬手的动作破碎,流光四溢。
清亮的声音,在道场上响起。
“我认输,放弃对决。”
不仅仅是一个人……这道场,除了云雀之外的五个人,仿佛心有灵犀,在此刻都做出了一样的举措。
少年怔怔看着这一幕。
“我弃权。”
“孤鸿寺弃权。”
“弃权……”
外面响起了一阵喧哗,但紧接着就是释然,这场对决的确到了这里,没有人会在意除了禅律二人之外的结局……他们的弃权,加快了法会的进程。
五块令牌符箓,就此破碎,化为飞掠的光华,掠向道场上方坐在轮椅上的那位老者,执掌落雁阵的老人,连眼皮都没有抬起,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切,他伸出手掌,收回这些符箓灵性,微微掀开一线的眼帘,随着偏转头颅的方向。
将目光投向道场最安静的那个方向。
禅宗禅子的对手,在弃权之后,就默默离开了擂台,让出了一个空位。
律子自然而然的走了上来。
他站在神秀的面前,问道:“离开灵山后,多少年没有见面?”
神秀微笑揖礼,道:“七年。”
道宣没有还礼。
他面无表情道:“是七年四个月二十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