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然有探知欲,但也清楚……哪些事情自己该知道,哪些事情自己不该知道。
谨言慎行。
不外如是。
也正因如此,他在回母河路上就做出了决定,追查妖族内奸的案子全权交给宁奕处理……自己一行人不做插手。
“妖族内奸被处死了么?”
田谕也不多问,只是问了这么一个结果。
大可汗沉默片刻,点了点头,道:“算是吧。”
“……算是?”
即便是心如明镜的田谕,也有些不明所以了。
两人沉默之时。
一道淡定中还带着三分慵懒的声音响起。
“龙皇殿镜妖君,利用妖术窃取母河讯息。”
一位黑衫年轻男人,从人群之中走来,潮水退散,他的肩头停着一只毛发雪白灿烂如琉璃的小狐狸,昂首挺胸,如狮虎般环视四顾。
狐假虎威。
所到之处,荒人尽皆恭敬揖礼。
“因为此事,昨夜金鹿王帐和黑狮王帐发生了冲突……只不过所有误会,都已经解开了。”
“引发一切的罪魁祸首……那枚镜子,也已经被封禁了。”
前行路上,短短三句话。
宁奕把大可汗不愿意说的“真相”说了出来。
当然,他没有告诉田谕,金鹿王妃身为魇妖的事情……
关于昨夜山顶爆发的异象,宁奕用“误会”二字解释。
有些事没有必要隐瞒田谕。
没有则必须隐瞒。
看到金鹿王和黑狮王交手的人不止一个……越是隐瞒,越是让人觉得其中有鬼。
而王妃魇妖的身份一旦公布。
昨晚元所做的一切就泡汤了。
“原来如此。”
田谕点了点头,此事在他心中画上了句号,或许还有隐情,但对他而言已经不重要了。
田谕望向宁奕肩头的那只白狐,道:“乌尔勒,这只狐妖……”
“西方边陲屡次经历兽潮,王帐若想应对接下来西妖域的变动……必须要组建一支足够强大的军队。”
宁奕说到这,田谕就已经明白了。
乌尔勒留了这狐妖一命。
而且看他的意思,之后还要重用。
是为了草原着想……但如此行事,不符合草原的规矩。
田谕直截了当摇头,道:“恐怕战士们,很难信任这只狐妖。”
白微喵呜叫了一声,眼神阴郁,此刻真如一只暴躁小猫,蹲在宁奕肩头,龇牙咧嘴,恨不得冲向田谕,把这个可恶男人挠一顿。
“她不会与荒人有所接触,而是会跟在云洵身后,传授经验,也由骑团先进行‘试毒’和‘学习’。”
“之后……”宁奕道:“我的鹰团骑团,也会加入边陲攻防战。”
“什么?”
大可汗皱起眉头,道:“大隋也想参与草原的战事?”
“两座天下的战争,会在这一代爆发。”宁奕早就预料到了这个反应,神色平静道:“如果不想草原成为炮灰,就放弃固执的门户之见,让麾下的战士,接受更先进的训练。”
大可汗沉默片刻,盯着宁奕,道:“大隋骑兵,一定比王帐甲士要强?”
在小舂山上,他和宁奕之间因为“王妃”之事,已经出现了裂痕。
裂痕的本质。
是宁奕带回的鹰团骑团,挑战了他作为草原大可汗的“权力”。
大可汗曾经说过,草原欢迎乌尔勒,也愿意成为乌尔勒的后盾。
但……当乌尔勒真的要握住这份属于自己的权力。
情况又不一样了。
“不是大隋想参与草原战事,而是我想参与。”宁奕淡淡道:“无论是阵纹,战备,还是对敌技巧,大隋都比草原要领先……而且强大!”
“北境长城刚刚取得天海楼战役的胜利,而第八骑团是将军府最精锐的铁骑。”宁奕淡淡道:“如果不相信的话,拉出来打一架好了。”
下山路上。
他在思考……如何彻底收服草原人心与军心。
固执顽守的荒人,拒绝与外界沟通,闭关锁国,这样的政策,怎么可能取得“进步”?
这些人信奉力量,却选择了错误的方式去获得力量,至今还拥抱着不值一提的骄傲……落后着,挨打着。
而宁奕的方法很简单。
既然你们信奉力量……那么我就在你最骄傲的地方,击垮你。
“时间定在十天后。”宁奕道:“地点就在青铜台,篝火盛宴,母河狂欢。届时,第八骑团最优秀的修行者,会对抗草原最强大的年轻战士。”
说这句话的时候,宁奕像是一个赌徒。
一个手里握着必胜筹码的赌徒。
“我赢了,就让第八骑团上一次战场。”宁奕微笑道:“另外,母河军队的修行法,由我来制定。”
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没有挪开大可汗的双眼。
宁奕来到这里,就是奔着这场“赌约”来的。
他盯着大可汗,眼神平静又似乎带着戏谑,让人捉摸不透……像是在对方眼中寻找怯弱,退缩,恐惧。
但大可汗的眼中并没有畏惧。
草原从不避战。
“乌尔勒,若你输了呢?”白狼王同样盯着宁奕,眼神里一片高亢战意。
“你想要什么,我便给你什么。”
宁奕笑了。
他想要的就是这个反应。
宁奕眼中的笑意,更像是讥讽,挑衅。
大可汗声音浑厚道。
“好,赌了。”
得到了想要的回答,宁奕一刻也没有多留。
年轻黑衫身影摆了摆手,转身离开,人潮之中,只传来一句轻若坠絮的笑声。
却掷地有力。
“我……从不会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