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袍白亘……便是所谓的“真神”。
只不过,他如今尚不能离开皇座,仔细去看,这尊气势和压迫感极强的黑袍神灵之躯,与皇座紧密粘合在了一起,漆黑水银将他的羽翅鎏金,也将他按在殿座之上。
羽翅背后,连接了另外一座世界。
那是一座……巨大的深渊。
一双又一双漆黑之手,从深渊之手爬出,钻入铺展开来的羽翅缝隙之内,恶灵,邪鬼,不知为何的生灵,或者根本不可以“生灵”来命名的物种,钻入黑袍白亘的体内,这些阴暗污浊的力量,由于纯粹到了极致,变得无比强大。
这是一种与人间愿力,截然相反的力量。
这也是一种愿力。
可却是一种与人间愿力,截然相反的黑暗火光。
这个姿态,若是宁奕看到,一定会觉得无比熟悉,当年的山主,如今的周游,都是以这个坐姿,坐在黄金城树界殿堂石板之前。
只不过与白亘不同。
这二位,乃是以肉身之力,抵抗黑暗树界影子入侵,生死道果境的肉身,在黑暗潮水侵蚀之下,逐渐变得腐烂,枯朽……如今的白亘则是不同,在那位“黑暗来客”的接引之下,他主动接纳了原始树界的一切。
于是,他开始承载深渊的一切。
三尊化身,三种意识形态,也象征着白亘求道的三条路——
朴素儒衫,便是他最原始的自己。那个崛起于东妖域,与龙皇抗衡,与人族太宗齐名,一手缔造芥子山庞大基业之初的白帝,便是这个形象面见世人。
而白色龙袍,则是他停滞在生死道果境,无法突破之际,寻求的“化龙之道”,他开始汲取龙血,开始尝试突破自己金翅大鹏鸟的血脉界限……试图以真龙血脉,来更进一步,来更接近传说中的不朽。这个时候的白帝,已经有了三分疯狂之意,为了化龙,他的精神状态甚至出现了剧烈的波动起伏,以至于在天海楼之战,被沉渊撕下了一片龙鳞。
而最终诞生的这具黑袍化身——
则是白帝对于求道的最终渴望。
原始树界的影子,有着勾动欲望的本源之力……当白亘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欲望,接纳了黑暗,便有了这具最为强大的“化身”。
比化龙状态,要更疯狂,更纯粹,也更邪恶。
这尊端坐于芥子山皇座之上的“神灵之身”,自始至终都未曾说话,他闭着双眸,仿佛在一场大梦之中,虽未醒来,神念却几乎波散到了整座东妖域!
这实在是一种无比玄妙的感觉。
白亘能感受到,自己的神魂真真正正成为了一片大海,三尊分身的灵智在一点汇聚,又在千万点扩散。
他即在沉睡长眠,又在清醒度日。
他闭上了双眼,也睁开了双眼。
正如这座芥子山……既是渺小的一,也是广袤的“无限”。
只要尝过力量的滋味,便不会再满足,站得越高,永堕之时的快感……便愈发强烈。
世俗的规则已经无法约束白亘,他掌握着整座东域,乃至整座妖族天下的生杀大权,可内心中的欲望却仍像是一座填不满的沟壑。
他所渴望的那些,影子都可以带给他。
如今,他渴望赢下这场战争,将自己的命劫扭转,改写。
“宁奕若敢离开大隋,我便杀了他。”
倚靠殿柱的儒衫白亘,抬起手掌,掌心浮现出一卷漆黑的古卷,这枚漆黑玉简,散发着纯粹的摧毁之力,与最高处那尊皇座的寂灭之力有三分相似之处,却又有本质的区别……
执剑者的“灭字卷”,象征着极致的摧毁。
但并不邪恶,相反,灭字卷内还蛰藏着一股精粹的浩荡杀意。
所以这卷天书,最为适配的,正是儒衫化身,而且根本无法被那尊黑暗身躯所兼容。
儒衫白亘缓慢地捻着铜镜,笑道:“可是……他有这个胆量么?”
云海还有一卷天书。
这是自己早晚是要吞下的东西。
宁奕敢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抢这卷天书么?
时至如今,宁奕都只不过是个未点燃涅槃道火的星君……在白亘面前,不入生死道果的修士,便与蝼蚁无异。
如今最明智的做法,就是先提升境界。
可是白亘,已不会给宁奕更多的时间了。
戏谑的话音刚刚落下。
“嗡”的一声——
这枚铜镜剧烈地震颤了一下!
镜面之中的北荒云海,忽而涌起一阵滔天翻覆的云浪,原本清晰的铜镜镜面,顷刻间被迷雾所笼罩。
一袭黑衫,出现在青铜镜镜面影像之中。
宁奕撕碎一扇虚空门户,对着穹顶的某个方位,露出了一道从容微笑。
这抹笑容,也映射在青铜镜中,这赫然是赤裸裸的挑衅,讥讽。
儒衫白亘神情阴沉,难看至极。
“北荒云海,愿者上钩。”
手中还捻着昆海楼茶盏的宁奕,将茶水饮尽,伸了个懒腰,轻声道:“今日,我来入瓮。”
……
……
(今天晚上还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