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警医院。
苏平点上第二根烟。
他忽然有了个思路——或许,荀牧压着刑侦支队不让动,以及压着消息不让他知道,这两件事儿得绑在一块看。
换句话说,荀牧压下来的力量,是给他调动的?
而压着消息这事本身,就是一种信号——毕竟荀牧应该很清楚,这么大的事儿不可能全面压制,能瞒苏平一时,却瞒不了太久,只要他与支队其他刑警联系,就很可能捕捉到这消息。
也即,荀牧看似在瞒着苏平,但其实他压根没想瞒苏平。
又捏着下巴沉思了好一会儿,苏平表情愈发严肃,这荀牧到底是啥意思,要他做什么?
“不行,光在这胡思乱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既然基本能确定老荀留下的人是给我调动的力量,那现在我也该系统的做个了解,收集信息,以确定他究竟要我做什么。”
他暗暗想道,然后再次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
与此同时。
北渔路,派出所。
荀牧停车熄火拉手刹,解了安全带与松哥一柄下车,走进办公楼里。
此时,他们的目标就在审讯室里,也是几位卧底中唯一能确认身份的那一名。
他曾经是松哥的搭档,松哥一直以为他也遇害了,没想到却跑到了东南亚去当卧底,还一路辗转回了国,跑到西南,最后回到余桥。
挺不容易的。
与派出所负责人及其他几个工作队的民警碰个面,打声招呼,寒暄两句,荀牧就带着松哥进了审讯室。
审讯室里坐着位疤脸男子,年龄目测在三十五岁左右,身形略微佝偻,头发里还夹杂着些许白丝,瞧着很沧桑的样子。
他身上疤痕实在多。
脸上两道,一横一竖,横的在额头,有些歪斜,颜色略粉嫩,看着怪狰狞,当时肯定被砍得很深。竖的在左脸,四五公分左右,细细的一条长,颜色瞧着略黑,应该相对前。
手臂上疤痕更多,有刀疤,有烫伤疤,还有大面积擦伤留下的加痕,右手略多些,左手相对少很多,但左手尾指已丢了一截,巴掌也有些畸形,手腕黏连难以转动。
在外头瞧着他的这副模样,松哥就觉得很是心酸,难以想象他这些年究竟都遭遇了些什么,过的何其艰难。
而听到开门声,那人也立马本能的抬起头,身体紧绷。
但看到松哥的一瞬,他便也愣住了,随后迅速别过头去,低下头,仿佛有些害怕被松哥认出来。
“阿木,”松哥没忍住,开口问道:“你怎么……唉!”
他声音似乎有些堵。
“警官,你认错人了吧?什么阿木?”那人用沙哑的声音说道:“我叫韩坤生,不是什么阿木。”
“呵呵。”松哥涩声笑笑,随后看向荀牧。
荀牧轻轻颔首,随后与松哥一同坐在那人对面。
“阿木,”这时松哥又说:“你的任务结束了,没必要再用假名生活。回来吧,把你查到的证据告诉我们,然后回来,我们肯定给你记功,让你……”
“呵呵,这时什么新套路么?”阿木继续哑声说:“直接把我打个卧底的身份,说给我减刑甚至记功,把我知道的情报都骗出来,出卖自己的兄弟,然后到头了发现都是套路该死还是要死?呵呵。”
“你应该知道,这算诱供,非法的。”松哥皱眉说道。
阿木再次冷笑:“你们把我说的话算作供词才能叫诱供,从我这找到了方向和具体细节,再去问我其他兄弟,补全了线索,最后反过来零口供定我罪,又还有哪门子的诱供了?”
松哥又叹口气,感到有些无奈。
这阿木似乎铁了心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卧底身份。但松哥也理解他,团伙尚未完全捣毁,这种情况下曝光自己的身份,实际上还是有点风险的,万一他们和该团伙沆瀣一气,那么……
不只是他自己,他还有父母妻女,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得考虑考虑这些亲人。
更何况,他身上的疤,也同时讲述着两个极端。
一方面他悍不畏死,另一方面,他求生欲也极强——如果这些疤痕不是一次形成的话。
不确定该团伙被彻底捣毁,或者在自己的直接上线面前,他是绝不会透露自己身份的。
“你好,韩坤生。”这时荀牧开了口,就见他面带微笑的问道:“你应该认识我。算起来你还是我的老前辈。”
“不认识。”阿木抿抿嘴,摇头:“你是谁?”
“我们见过面的,我对你印象深刻,当年你还是一司,一晃眼都过去六年了。”荀牧微笑。
“你说的是那位阿木吧?”阿木再次摇头:“我说过了,我不是阿木,我叫韩坤生,西南人。”
“你不用担心。”荀牧说道:“我们考虑过保护你的个人秘密,这间审讯室里,监控什么的都没开,我们身上的执法记录仪也关了机,同时你看,单向玻璃的帘子也拉上了。”
“我不明白你们在说什么。”阿木依旧十分谨慎。
虽然他也知道,这么连番试探下来,不论他自己是否承认,其实都已经没有多大意义了,如果这真的是一个局,那么不论他说什么,那帮穷凶极恶的家伙都会选择将他直接处理掉,以防万一。
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他们,承担不起半点暴露的风险。
但阿木依旧在拼,不到最后一刻他绝对不会放弃。如果没有这样浓烈的求生欲,他这满身伤疤早就要了他的命了。
一次次死里逃生,靠的可不全是运气,还有他绝不放弃的求生欲,哪怕为此落下残疾,他也会拼下去,直到失去意识,或者干脆直接咽气。
“我大概能猜到你在想什么,”荀牧轻叹道:“也正因如此,我才会请小松跟我一块过来。你就算不信任我,难道还不信任他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