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对他们伸出援手的人们,他们却在那天否认了我做的一切,他们冲进了我的病房,指责我是罪人,他们砸坏我的东西,殴打我。”
“我曾对他们抱以爱和宽容的人们,他们冲我神色狰狞地耀武扬威。”
“我曾给他们提供过面包、清水的流浪者,也在嘲笑戏谑着我。”
“我的神,我的主,我在心里祈祷着,期望他们能看看他的信徒。”
“神不曾看到我的处境,不曾记得我的付出,他不曾听到我的声音。”
“那时候,我还遵守着他的训诫,我依旧隐忍而宽松,我去了教堂忏悔,但神彻底放弃了我,他将我钉在钉柱上。”
……
池非迟静静听着。
真正让约书亚信念崩塌的,其实是人,是某一群体里的同类。
有人说,作恶多端的人做一件善事,就能被赞赏,而一直行善的人只要做了一件恶事,就会遭人唾弃。
这种现象是有,但事实上,一个作恶多端的人做了一件善事,人们也会怀疑他的动机、怀疑他只是一时兴起,内心依旧不会那么大方地原谅他、信任他,只不过想让这个会伤害他们的人不再伤害他们,才给予鼓励;而一个善者做了一件恶事,人们同样知道那只是一个过错,知道他的本质,不过正因为知道他善,所以人们才敢毫不遮掩自己的恶念。
人都有从众心理,而普遍大众认定的善恶,也会是个人潜意识中评定善恶的标准。
如果将这个标准用分值表现出来,善加,恶减,那么大多数人是在及格线上的,总计100分的分值,大多数人在60分。
有人想将所有人的分值都拉起来,那是心怀天下的善人,自然也有人没那么无私大方。
对于40、50分的人,那些人心里鄙夷之余,也觉得对方不配与自己为伍、不配与自己相比,自然就多一些宽容。
30分是个界限。
对于10、20分的人,那些人会觉得不可思议,要么担心被带坏,敬而远之,要么觉得这些人会拉低总体分值,要想试图拉一把,要么觉得这些10、20分的人应该被消灭掉。
而像是组织这种平均负分的存在,那些人会觉得恐怖,无法想象能有人刷到负分,一边想着将之快速清除掉,一边又害怕那种能刷到负分的心态。
别的不说,琴酒一个人就够将组织整体分值拉下80分……咳,反正看到一群整体负分将近100分的人,多多少少都有点胆战心惊的感觉吧?
再往上说。
对于70分的人,这些人也不以为意,他们嫉妒,却坚信自己不是不行,只是不愿意或者没有去做。
对于80、90分的人,这些人发现自己或许做不到,钦佩着,偶尔也自渐形秽,然后又为自己的自渐形秽而恼怒,当能让对方掉分的机会到来时,为了守着心里那一点平衡,他们会将那个人拉下来,扩大污点去指责、去企图拉低更多分值,让他变得跟大家一样,就可以安慰自己:看,80分、90分的人也和我一样嘛!
而对于100分的人,这些人为了迎合自己心里对完美的幻想,他们舍不得那种人扣掉一分、变得不完美,于是那就成了圣人。
甚至对99分的人,这些人也觉得那是个缺憾、让人不舒服的缺憾,就想将之贡献夸大,试图补全那一分。
当然,也有一些试图拉高大家平均分值的人,也有一些试图将所有人分值降低的人,有悲天悯人的人,也有不管对哪个分值都抱有怨恨的人。
复杂不过人心。
只是总的来说,在约书亚那个特定的团体里,约书亚是那个80多分的人,当发现能将他拉下来的时候,很多人去那么做了。
‘拉下来,他也和我们一样,我面对他就不会再有自渐形秽的感觉了。’
‘我做不到的,他也做不到,对,他没有那么好……’
‘我没有被神放弃或惩罚,他有,说明他比我不堪,太好了,之前觉得他高我一等的感觉只是错觉……’
‘大家都不喜欢他,如果我表现得更不喜欢他一点,大家应该会认同并夸赞我……’
他们不是真的觉得约书亚有多不可原谅,只是在发泄心里的恶念、给自己找安慰、凑热闹、博关注而已。
“……我看清了他们的嘴脸,”约书亚依旧在诉说,“我为自己曾经受的苦、忍的气感到不值,我不明白我这么多年到底为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我开始厌恶自己过去的一切,厌恶那些言论,甚至厌恶约书亚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