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场大雨过后,气温一日高过一日,炎热之盛夏即将到来。
昆明池畔的工地上沙尘滚滚,无数工匠民夫忙碌其中,马车、骡车拉载着砖头水泥木料等等建材往来穿梭,太阳当头照耀,闷热的天气使得整个工地犹如一个被密封起来的铁罐子让人透不过气。
即便是宽阔的昆明池上吹过来的丝丝凉风也被蒸腾得温热……
武氏兄弟围坐在工地当中一处工棚之中,浑身热汗淋漓,张着嘴巴吐着舌头,好似两条被太阳晒得喘不上气的狗……
“娘咧!这什么鬼天气?搞不好这得热死几个啊!”
武元爽使劲儿拽了拽衣领,将整个脖子都露了出来,却依然觉得胸口像是被压了一块石头,吸进来的每一口空气都压抑得胸腔一阵阵憋闷。
工棚的四周为了遮挡四处飘扬的灰尘,故而为了一圈儿幔帐,灰尘倒是隔绝在外,但是新鲜空气也进不来,坐在这里就好像被人当做馒头丢进了一个蒸笼里……
武元庆伸手接过家仆从水桶里捞出来的帕子往脸上抹了一把,凉沁沁的水渍顺着脖子流进了衣服里,总算是缓解了一下闷热的感觉,呼吸也通透一些。
闻言不耐烦道:“谁说不是呢?这个季节就热成这样,到了三伏天还不得热死几个?”
两兄弟唉声叹气,苦闷不已。
自小就是娇生惯养没吃得半点苦,即便后来家道中落,二人亦是出了名的败家子,哪怕变卖家产也只图享乐,何曾受过这份罪?
武元爽哀叹道:“这鬼天气也就坐在府里喝着冰镇的酸梅汤,亦或是如同昨晚在平康坊青楼的楼上吹着清风听着小曲儿,话说醉仙楼那新来的姐儿当真是绝色,那腰条儿,啧啧……这地方可真不是人待的。”
武元庆连话都不愿多说,想想自己在醉仙楼里的那个姘头,愈发烦躁。
借着武媚娘的门路,两人拿出家产在河间郡王府借贷出大笔银钱,迅速便打着房俊大舅子的旗号加入到昆明池畔临时市场的建设当中来。虽然以往从未接触过建筑行业,可是这玩意也没有多少技术含量,加之其父武士彟生前便曾在武德朝担任过工部尚书,家中不少老人都曾跟随武士彟办事,对于这一行当很是熟悉,在并州老家那边纠集了几百青壮,便浩浩荡荡的在承包的区域内开工了。
最开始,两兄弟雄心勃勃豪气万丈,决心借着武媚娘的东风大干一场,也让那些整日里诋毁嘲笑他们兄弟的人都瞅瞅,咱也不是败家子,能花钱不假,可咱也能挣钱!
然而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当惯了大爷好吃懒做的武氏兄弟没几天就坚持不住了。
三分钟热血冷却之后,在这乌烟瘴气的工地里多待一刻都如同在油锅之上煎熬,耐性早已濒临崩溃……
幔帐一角被掀开,一股烟尘顺着缝隙钻进来,紧接着两条人影急吼吼的走进来。
武元爽急忙捂着鼻子说道:“快快弄好,莫让灰尘进来。”
来人将幔帐围好,前头一个眉清目秀的年青人走到水桶旁边,捞起水瓢舀了一瓢水,就这么浇到自己头上。清凉的凉水从头发里淌出来,顺着脸颊脖子将衣服都打湿了,这才畅快的吁出口气。
“娘咧!真舒坦!”
后面那人个子矮了一些,顿时粗壮,年岁也不大,拽过一条帕子狠狠擦了擦脸。
武元庆不悦道:“外头不用看着点吗?那些民夫最是奸猾,得了空子便偷奸耍滑,多耽搁一刻那可都是钱呐!稍稍风凉一些就行了,赶紧的出去看着点,敦促民夫多多干活儿!”
这两人乃是武氏兄弟的堂兄弟,是武士彟大哥的儿子,一个叫武惟良,一个叫武怀运。
浇了一头水的武惟良也不怕武元庆,嚷嚷道:“外头能热死人,你想要了我的命不成?歇一会儿有什么打紧!”
这两货也是纨绔子弟,虽然武家现在的家产基本都是武士彟活着的时候积攒下来的,可到底是堂兄弟,从小长到大,对武元庆武元爽也没什么惧怕。
都是败家子儿,老大别说老二……
武元爽气道:“放屁!这是什么时候?是咱们兄弟能否重振家业的关键时刻!只要多忍一忍,过了这个难关,钱财就得像流水一样涌进家门,到那时候怎样快活还不都由着你们?”
武惟良撇撇嘴,没有反驳。
他对这哥俩不怎么服气,可说到底这工程是借着武媚娘的门路弄来的,钱也是,难免气势上便矮了三分。
武怀运性子木讷一些,闻言说道:“倒不是吾俩偷懒,实在是刚刚管事的来说青砖就要用光了,要赶紧补齐才好,不然明日材料不够,就得歇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