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以为自己谋算得已经很是周全,只敲断关陇子弟的一条腿,不仅不会使得关陇贵族们将他视为眼中钉,恨不得杀之而后快,又利用人性自私、各怀异心这一点,成功的令关陇贵族之间产生无法弥补的裂痕,往后大抵会在内部展开剧烈的斗争,距离分裂仅有一步之遥。
却未想到长孙无忌决绝阴狠,不惜的将长孙涣逼死以向关陇贵族们谢罪,更将他房俊陷入到一个前所未有的危险之地。
不出意外,整个关陇集团都将会发动起最强大的能量,亟待将他除之而后快。
这股杀机不仅仅是朝堂之上要将他削爵罢官打落尘埃,更会随时随地出动无可计数的死士展开凶猛的暗杀。
如此暴烈的手段固然是违背一贯的朝堂斗争底限,但是再这样一个敏感的时间节点,李二陛下心心念念都是东征是否能够顺利实施,然后开疆拓土成就宏图霸业,必然会对关陇贵族颇多优容,再是挑战他的底线,也只会睁一眼闭一眼。
房俊再是重要,也不可能比东征更重要。
他也只能自求多福,求神拜佛希望诸神眷顾,不至于惨死于刺杀的箭下……
……
后宅一片寂静,家仆侍女们出入都踮着脚尖,神情严谨不敢发出声响,毕竟同住一坊的长孙家发生那等大事,如今已经在准备治丧,谁还能不知道长孙涣之死背后有着自家二郎的影子?
那可是长孙家啊!
两家这几年素来敌对,长孙家的几个儿子逃的逃死的死,长孙冲被自家二郎在扯着一条大腿拖行于长安坊市之间,丢尽颜面最终走上谋逆的道路,就连与长乐公主的和离据说也与自家二郎有关,此后更是接连数次刺杀。长孙澹之死当初更是被长孙无忌算在二郎头上,差一点便将二郎定罪斩首,如今长孙涣更是被二郎间接逼死……
扒拉着手指头算一算,长孙无忌的儿子已经在二郎手底下折损了好几个,依着长孙无忌那等人的脾气,焉能善罢甘休?
从今而后,房家与长孙家就不仅仅是敌对了,怕是会不死不休……
所以见到自家二郎面色阴沉的坐在堂中,下人们都是大气也不敢出,唯恐惹毛了这位小爷。
高阳公主和萧淑儿联袂从内堂出来,坐在房俊左右,武媚娘也整治了一桌膳食,吩咐这侍女们摆在堂中饭桌上,上前对房俊温言道:“郎君,不若先用膳吧?”
她这么一说,房俊独自顿时“咕咕叫”起来。
一大早出城,本想着去书院用膳的,结果遇上了入城的长乐公主,贼心不死的邀请她共进早膳,倒是心愿得偿能够与佳人亲近几分,却鬼使神差的碰上微服出访的李二陛下……
紧接着又是长孙涣之死,直至现在也只是刚刚在父亲的书房喝了几杯热茶,本就是腹中饥饿,再被茶水一泡,愈发饥饿难耐。
人是铁饭是钢,再是忧愁郁闷,那也得先吃饱了饭再说……
当即起身做到饭桌旁,笑道:“已经晌午了,咱们一起用膳吧。”
他最近太忙,妻妾几个也很少与他在家中安安稳稳的吃顿饭,便都坐到饭桌旁,一起用膳。
饭食并不奢华,六菜一汤,倒是鸡鸭鱼肉俱全,还有一壶温好的黄酒,这等湿寒的天气里有娇妻美妾守在身旁,再喝上几口黄酒,日子简直不要太舒坦。
房俊也暂时将烦恼放在脑后,尽心享受家庭温馨。
武媚娘抬起纤手给房俊斟了一杯酒,又将一道利于安胎的莲藕排骨汤放在萧淑儿面前,这才抬起头对房俊说道:“最近一段时日怕是朝中不太平,郎君还是多在书院当中暂住为好,兵部的差事交给崔敦礼他们去管,府中也少回来,免得给心怀叵测的贼人可乘之机。”
她这么一说,高阳公主和萧淑儿顿时紧张起来。
房俊见到萧淑儿一张小脸儿都吓白了,知道她有孕在身受不得惊吓,便微微一笑,温言道:“何至于此?本郎君勇冠三军,且身边亲兵部曲皆是骄兵悍将,谁若是想要对我不利,那还差得远呢!再者说了,大不了便弄一套铁甲穿在身上,刀枪不入金刚不坏,难不成那些贼子还能搞到震天雷?”
他说得倒是轻松,可妻妾们担忧他的安全,却是轻松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