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志宁心中纵然百般不愿,此刻也不敢违逆刘仁轨的命令,毕竟人家面对洛阳门阀也算是网开一面没有赶尽杀绝,万一不能如时进军潼关进而恼羞成怒对洛阳门阀下手,自己这边岂不冤死?
赶紧一口答允下来:“洛阳城内青壮没有多少,此前都已经集结赶赴潼关,不过刘将军还请放心,老夫必然凑够拉纤的人数护送水师舟船越过三门峡,若人数不够,老夫亲自上阵也要确保万无一失。”
这倒不是推脱,洛阳等地的青壮早在之前便在尉迟恭要求之下大部分组成私军赶赴潼关,导致城内青壮稀缺,否则以洛阳门阀的家底、势力,只要有足够兵力,也不至于面对水师与郑氏私军攻伐之时连一天都坚持不下来。
但拉纤这种事未必非得青壮才行,古往今来几乎所有度过三门峡的舟船都必须依靠纤夫,所以附近百姓祖祖辈辈以此为生,即便是老弱妇孺,紧要时刻也能顶得上去。
刘仁轨欣然道:“燕国公深明大义,末将钦佩之至,不过还有一事需要您劳心,眼下洛阳城中各家至家奴私兵还请将其聚拢一处,随吾等发兵函谷关,剿灭叛军。待到末将与郑将军出发之后,洛阳之治安,还要燕国公一手操持,切勿出现动荡,否则影响平叛大计,非是末将可以担待。”
正所谓物尽其用,既然于志宁如今进退维谷、不得不彻底背叛晋王,那就干脆背叛到底,别想着继续两面三刀、朝秦暮楚。
于志宁如今也知道无路可走,只得连连颔首:“刘将军放心,老夫定会保证洛阳平稳,给将军一个安定的后方。”
心里一阵阵泛苦,兜兜转转又算是回到朝廷阵营,却要被刘仁轨区区一个水师偏将颐指气使,自己这一番操作何苦来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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骊山东侧的官道上,数万人马狂飙突进,获得新丰之战胜利之后一路向东,行至骊山尽处折而向南,一路南下直扑霸桥。
尉迟恭引军急进,距离霸桥百余里的地方听闻右武卫移动至渭水、霸水的交汇处似欲渡河南下,吓出一身冷汗。若是任由装备精良、战力强悍的右武卫截断退路,自己麾下的右侯卫极有可能葬送在这霸水之畔……
不过旋即便有斥候传回消息,说是薛万彻将已经抵达河畔的部队又带了回去,甚至直接返回之前驻扎的营地,隔着渭水与长安遥遥相望。
尉迟恭顿时松了口气,想起临行之际晋王殿下的嘱托:母须在意右侯卫的动向……
很显然,薛万彻不知怎么回事已经与晋王暗地里达成协议,极有可能在紧要时刻彻底依附晋王。
至于此番违抗军令之后薛万彻会否得到惩罚,尉迟恭毫不在意,一路领军直抵霸桥,与驻守此地的东宫六率对峙,适逢再度降下暴雨,只能暂时按兵不动,威胁长安。
不过尉迟恭也没闲着,在临时搭建的营帐之内将自己的幼子尉迟宝环叫来。
长子尉迟宝林如今在水师效力,随军驻扎倭国,次子尉迟宝琪也在江南军中,唯有幼子一直带在身边,此番出征唯恐两军阵前刀枪无眼,所以将尉迟宝环放在后阵,确保安全。
尉迟宝环今年十七岁,浓眉大眼、面庞泛黑,完美继承尉迟家的基因,大步进了营帐,摘下被雨水打湿的兜鍪,施礼之后问道:“大帅将末将叫来,不知有何吩咐?”
军中无父子,即便是父子之间,亦要以军职相称。
尉迟恭来到窗前,看着窗外漫天大雨,紧蹙着眉头道:“此番大雨,怕是一时三刻不能停止,咱们不能发动勐攻,东宫六率也不敢贸然出击,想必要对峙几日……不过咱们也不能闲着,你即刻点起所部兵马,直上骊山,将房家农庄攻下来。”
尉迟宝环一愣,旋即有些为难,迟疑道:“这个……并无必要吧?虽然立场不同,敌我分明,但毕竟并无私怨,甚至孩儿兄弟几个与房俊交情素来不错,这个时候歼灭房家在骊山的农庄……”
欲言又止。
谁都知道骊山农庄乃是房俊一手所建,当年收留数千无家可归的流民安置于此,又花费重金购买了周边不少土地,开垦荒地饮水修渠,种植稀缺作物,一点一点成为长安周边极为重要的一处村镇。
在农庄里,有房俊最为在乎的作物与种子……
尉迟恭沉着脸,沉声道:“说叫你去杀人放火了不成?攻下农庄,将地窖之中储藏的各种作物种子都带上,你便即刻返回潼关,无论如何一定要将这些作物保存好。将来晋王登上大位,咱们尉迟家封建一方,若无这些作物,如何能够开辟建国、丰衣足食?商贾之术皆乃无根浮萍,纵然一时所获丰厚,却不足以传世,但这些作物却可以在土地上世世代代的种植下去,足以保证咱们尉迟家的子孙后代不受贫瘠之苦。”
对于房俊在骊山农庄培育的玉米、花生、棉花等等新奇作物,长安勋贵们眼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如今自己有这个机会连窝端,岂会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