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团队里某些人比他焦虑得多了。
陶范坐在车上,一脸紧张,忍不住说道:“山雨欲来啊,那些工厂的人不会趁夜突袭吧……”
或许是太过紧张,他忍不住又吟诵了两首现代诗。
留在车上的江宁学院成员们面面相觑,纷纷选择下了车,然后关上车门,把陶范念诗的声音关在车内。
……
在小镇另一个街道的角落里,记者乔治正在采访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
一阵风吹过,把路灯上的沙尘吹落,刚好落在他头顶上。
他拍了拍头发,蹲下身子询问小女孩:“小朋友,战争摧毁了你的家庭吗?”
小女孩一脸迷茫,摇了摇头。
于是乔治掏出两粒糖果,塞进小女孩手里,再次微笑着询问:“小朋友,战争摧毁了你的家庭吗?”
看着手里的两颗糖果,小女孩还是没太懂。
她的家庭很美好,父母都健在,并没有受到太多战争的波及。
战争对她家庭最大的影响,无非就是那些难民对岗位的冲击。
她父母都是附近白沙矿的矿场工人。
但那些难民从更南方大量涌来后,以极为低廉的价格,迅速赢得了矿场主管的青睐,被大量雇佣。
于是工人的价格越来越低,有的难民工人每日薪水甚至不足一元,只奢求能吃饱三餐,有个遮风挡雨的住处。
战争带来的廉价工人,让许多资本家都看到了巨大的利益,于是这片大陆的战火愈演愈烈,逐渐波及了大半个陆地区域。
“呼呼……”
一阵风吹过,再次有簌簌沙尘坠落,落在记者乔治的头顶。
他有些烦躁了,没想到移动了位置还是会被沙尘照顾,于是他以上帝的名义低声骂了句,脸色难看。
眼前的小女孩显然还不太懂事。
他掏出一大把糖,按下心里的烦闷,再次说道:“小朋友,只要你按照我教你的回答,你就能得到这些糖果。”
小女孩望着那些糖果,澄澈的大眼睛里写满了期许。
可她虽然家境不富裕,但父母的教育很不错,于是犹豫着说道:“我……我爸爸妈妈不让我说假话。”
“你爹妈都没死吗?”乔治皱着眉头,神色不渝。
摄影师卡伦低声提醒:“乔治,注意你说话的语气。”
“该死,这么晚了,好不容易找到小孩,居然是爹妈健在的。”
乔治的心里越来越烦躁,他喝了口水,感觉自己的干燥的嘴唇都跟这片大陆一样,要开裂了。
这鬼地方,一瓶纯净水的价格都卖到了二十以上。
他压下心里那股烦意,耐着性子说道:“小家伙,先假设你的爹妈都死了好不好,这样你就能拿到我手里这些糖果了。”
“不好……”小女孩摇头,“爸爸妈妈还在矿上,很快就回来了。”
“喜欢钱吗?”乔治又掏出一张百元大钞。
“喜欢。”小女孩认真点头。
“假设你爹妈都死了,按照这上面写的,回答我几个问题好不好?”乔治抽出兜里的小笔记本,给小女孩看了看上面的‘问题与回答’。
许多问题都很常见。
比如“我的梦想是……可由于战争”、“我的家庭……可由于战争”、“我的家乡……可由于战争”等等这类的。
虽然很喜欢糖果与钞票,可小女孩依旧摇头:“不好,小孩子不能撒谎……”
乔治脸色难看,一拳打在旁边的老旧路灯灯杆上。
路灯震动,再次掉落一堆沙尘在他头上,让他看上去灰头土脸的。
“该死!这片该死的大陆,畜生才能在这里生活!”他拍着自己头上的尘土,低声咒骂,“祝你的爹妈早日死在那片该死的矿场里!”
“乔治,不要对小孩子说这么恶毒的话!”
摄影师卡伦眉头紧皱,很不理解自己这位老朋友的心态。
这才刚到南大陆,而且是白沙城周围,没有受到战争影响的家庭也不少。
街边那些难民们也足够乔治采访了,没必要非得找这种家庭美满的小朋友。
乔治烦闷且焦躁,转过头看着卡伦,问道:“卡伦,我的老朋友,我们不能再前进了,这样下去,迟早会死在这片大路上。”
“可我们才抵达南大陆啊。”卡伦拍了拍摄影装备,“我的朋友,出发之前,你不是说要拍到最真实的南大陆深处战争场面吗?就现在这些素材,今年那几个奖又跟你无缘了。”
“该死,素材确实不够……”
乔治脸色相当难看,这一路他只采访了几个难民。
可那些难民大多都麻木了,躺在街边,有气无力地回答他问题。
没有麻木的难民,都在积极生活,精神面貌很好,达不到他的预想效果。
他想要那种,家庭与生活才刚刚被摧毁的,刚开始绝望的,情绪最到位的……
那种情绪,很难装出来,呈现在画面上,根本不需要太多剪辑,就能有一种震撼人心的效果。
以前有几个家伙靠着拍小孩的尸体拿了奖,所以他才着重采访小孩子。
“卡伦,我的老朋友,你觉得这一路危险吗?”乔治问道。
“当然危险。”
“我以为跟在那个江城身边会很安全,没想到他带来的危险更多。”
“乔治,我们独自行动吗?”
“不,今晚过后就返程吧,以后都不要再来这个该死的鬼地方了。”乔治看了眼那三个雇佣兵,“你要明白,那三个家伙根本没能力保护我们。”
“嗯,确实如此。”
……
小镇之外,黄沙滚滚的灰雾区域。
血腥味浓郁,四溢的血水染红了干裂的大地,让摇曳的枯黄草木看起来极为妖异。
几具尸体横七竖八躺着,几乎都是一击致命的伤口。
曾经的队友与朋友成了敌人。
这十二人的互相残杀相当精彩。
匕首与枪械闪过,寒光与子弹交替,溅起的血水在夜幕下绽放出艳丽的红色花朵。
梁殷静静漂浮在夜幕之下,黑袍飘扬,目光冰冷,像是个无所不能的神,静静欣赏这场绝望的杀戮与死亡。
片刻之后,三个浑身浴血的人摇摇晃晃地从草丛中爬起来。
他们三个活下来了。
其中一人甚至杀掉了领头的队长,他自己也身受重伤,脸上有一道从左眼到右下颚的恐怖伤痕。
“幻影,遵守你的承诺!”
“很好!”梁殷拍了拍手,“我不会杀你们,这点我说到做到,但……有条狗想收点利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