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能发挥余热……”
陈世宏打着哆嗦,“坏掉的只是姐妹会那根拇指,还有很多根拇指。塔下数百年的布置还在掌握中,缺了我会一盘散沙。”
“姐妹会那根拇指不是坏掉了,而是被海塔会掰去了。”新娘淡然且空寂的说:“缺了你是一盘散沙,但还能保住其他拇指。还由你掌握,那就是根根尽失。”
“海塔会?”陈世宏失声低呼:“他们怎么敢越界?”
“这不是拜你所赐吗?”新娘颇有耐心的交代,“姐妹会拇指暴露,其他拇指也有了暴露的危险。海塔会与我们暗手血塔在四城的勾连太多,当然有理由出手。”
“不过若是让海塔会顺藤摸瓜找到了你,那他们就不只是自保而是借机侵夺我们的产业了。这样的代价我们无法承受,所以……你该明白自己何去何从。”
陈世宏的身体更加佝偻,还不死心的道:“可我这一去,谁又有资格来执掌执掌塔下?”
“你不是早有安排么?”新娘呵呵低笑,“你的小儿子很合适,虽然他还不清楚这一切,但我们会引导他成为又一个你,就如当初引导你接替你的祖父一样。”
“我可以改头换面隐居乡野,”因为恐惧,陈世宏的声音都变尖了:“让我再活十年……不,二十年!我为本塔,为血塔会兢兢业业效劳了一辈子,这是我该得的!”
“你沉迷凡间太久了,”新娘叹气,“开始怀疑起凡间不过虚无,灰境才是真实的族律了么?”
“让你升华到塔里,成为我们中的一员,这是你的荣誉,”新娘的声音变得柔和,柔和得像是空气都在微微荡漾,将碰触到的一切软化。“这不是你在凡间数十年辛劳的意义吗?你怎么害怕了?”
“我是害怕……”陈世宏渐渐直起了身,眼中亮起红光,不仅话语变得有力,身体以及相貌都在急速变得年轻。
两对尖利獠牙探出嘴角,他低沉的道:“凡间纵然是虚无,但在这里获得的喜怒哀乐,品尝过的酸甜苦辣却不是虚无的。升华之后的真实,我虽然没有体验过,可我知道那是直面混沌的世界,那里不再有各种色彩,只有永恒无尽的……灰。”
他深深呼吸,做出了什么决断,挺直了胸膛说:“在族中我还年轻,我有权继续享受这样的虚无。”
“你准备好了,”新娘没有一丝意外,连盖头都没晃动一下,“我也准备好了。”
陈世宏眨眨眼,再度呆住。
屋内屋外乍看没什么异常,院内依旧灯火通明,警卫还在巡弋,天边建筑如林,点点灯光如繁星闪烁。
不过稍稍留神就看出了不对,有什么东西没了。
是颜色,红色不见了。这让所有景象有如在灰铁般的背景上镌刻出来的,显得很不真实。
“看见了吗?”
新娘说,“并没有绝对的虚无,也没有绝对的真实。区分虚无与真实的界限,只在于是否拥有改变它的力量。现世是我们随手可变的,它就是虚无的。等你回到了塔中,你在这种虚无中拥有的一切都会变得毫无意义,就如你手中的沙砾。”
陈世宏已经说不出话,红色也从他身上消失了。他的皮肤变得枯灰,瞳光成了灰蒙蒙两团。这红色似乎就代表了他的力量,让他吐出的獠牙缩了回去,挺直的身躯重新佝偻。
新娘的盖头骤然荡动,掀起一股无形之力,卷在陈世宏身体绕了两周,抽出一股红光吸入盖头。
笃的一声闷响,通话器此时才落到地上,红色重新回到房间内外,陈世宏缓缓倒地。
“做该做的事情……”
新娘低声说,转身回到纱衣少女身边,涟漪荡动变得与纱衣少女无异,再与少女合二为一。
陈世宏手足并用,颤巍巍的爬到床上翻身躺好。纱衣少女终于动了,她如傀儡般跨上床,机械的动了起来,起伏准确得像是齿轮驱动的机械,床也极有规律的微微摇动。到了某个设定好的“转数”时,男女同时七窍溢血,瘫作一团。
黎明时分,已经变成巨大天坑的万货坊广场边缘,高德躺在南极星大面包里,还在接受孙婆婆的救治。
其实也没什么好救治的,就是喝了点醒神汤药,好恢复精神继续干活。昨晚那帮金钱龟刚走时高德就感觉身体有了变化,破碎的内脏渐渐恢复。当时他并没有召唤手办上身,小丽说过的事情就此被证实,他的身体的确接受过改造。
昨夜远坂爱告诉他金钱龟只是接错指令,经办所会奉还沈泽尸首和灰境之门。还说小丽解决了灰境,正赶往中京之外清理残余魔人。
这就是说他暂时没法找小丽进一步探究自己的来历,远坂爱还把善后工作丢给了驯象所,毕竟驯象所干这事已经熟门熟路。
“还以为那帮金钱龟会节外生枝呢,没想到是帮憨头铁王八。”
孙婆婆唠叨着给高德的手贴好膏药,高德内伤好得七七八八但外伤没怎么愈合,表情符金瓜锤震得他手掌开裂伤口纵横交错。
“这几天不能动用力量,要是好不了留下疮疤,会摸得姑娘不舒服。”
我哪有姑娘可以摸啊!
高德没好气的瞪了老婆子一眼,后者抬起柔白无暇的纤纤素手摸额头上的小花,回以让高德浑身起鸡皮疙瘩的笑容。
拜整理档案所赐,高德手头上有了十几块失效的混沌之鳞。有王昆仑从旁引导,孙婆婆被顺利的拉下水,在血怒原野的破庙中印下了自己的魂魄痕迹,成了高德这个无名隐秘组织的一员。孙婆婆在灰境里对应的疫魔躯壳是什么“殖异天女”,形象异常猎奇,见之SAN值决堤那种。
天坑四周已经被封锁起来,成群士兵的轰隆脚步声交错往返,空中若干旋翼机来来回回,高德瞅着那种前世只在科幻作品里见过的旋翼机,羡慕嫉妒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