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吧,有点小问题……”
高德把燃烧的白焰收缩到最小,语气也变得异常亲切,“她进不到舰桥里,只能我出去。可我没办法证明你……也就是黑鲨号已经在我的控制之下,对她那样的圣山之人来说,哪会容许黑鲨号继续存在呢?”
“我的意思是,她如果知道了黑鲨号的来历,肯定会设法保留下来的。问题是你……舰灵郭瑞德,你的存在让黑鲨号继续处在灰境与现世之间,她必然会打破舰桥解决掉你。而我没办法劝阻她。你也感应得到,她远比我强大。”
“这很简单,”舰灵郭瑞德很干脆的从指挥席上站起来,两手斜着摆出请上座的姿势,“你来替代我,黑鲨号就是你的了。我是说真的,我可以退到其他席位上,相当于咱们换换位置。”
“然后我就成了囚徒?”
这个方案倒是不错,高德也清楚自己不可能像郭瑞德那样被束缚在指挥席上变成舰灵,他只需要留下一具恶魔躯壳就行。
问题是那就暴露了啊!
“是这样的,老伙计……”
高德觉得要达成目的,只能在一定程度上跟这家伙坦诚相待,“我不可能蹲在这里,我们得一起找到既让她不解决掉你,又不知道我进了这里干了什么的办法,这对我们双方都是必要的。”
“啊哈……你怕她知道你能进入灰境?”舰灵郭瑞德竟然瞬间猜出了高德的心思,继而抓住了他的最大秘密,“所以你这个怪物并不是圣山创造出来的,而是跟我一样,在机缘巧合之下变成了这个样子?”
老伙计你的脑子为啥不能在这时候出点问题……
不过还好,舰灵郭瑞德没把高德看得太特殊,还觉得他自己也是非常特别的。
“看你那么吃惊的样子,这很难猜到吗?”郭瑞德摇着头为高德的脑子惋惜,“你是调和者,之前换了那么多恶魔躯壳烧,你完全可以在指挥席上只留下恶魔躯壳,用它的残魂替代我,虽然那样的玩意顶不了多久就会被混沌之力消解,但挺过现在的麻烦还是足够了。”
“这么简单的办法你都不想用,只说明你不想让外面那只白豆芽知道你可以进灰境。像你这种身上既有至高神火的力量,又能在灰境里安稳待着的凡人,从来都没有过。这必然牵涉到什么不可说的秘密,一旦暴露你就要完蛋那种。”
舰灵郭瑞德挺胸昂首,重新变得气势逼人。此时他内层灰暗身影和外层四色光华融在一起,依稀拼出了郭瑞德的真实身影。肩甲上的鲨鱼头獠牙大张,喷吐着令人肝胆皆裂的森冷寒气。
“看来形势转到我这边了呢,”这家伙神气活现的说:“轮到我提条件了……哎哎你先别激动……”
还没帅到一秒,他就被高德身上轰然升起的白焰灼烤得两层光影解离,又变回那个虚无缥缈的混乱集合体。
“我们还是老伙计,”高德咬牙切齿的说:“对吗?”
如果不是,他就来个先烤后烧。
“你在说什么呢?”舰灵郭瑞德的反应倒不慢:“这还需要怀疑吗?我们是永远的老伙计!”
“那就乖乖听我的话!”高德深刻检讨,就不该跟这家伙商量。
他正要解说自己的计划,舰桥剧烈震荡,罩着内部空间的灰暗气息胡乱冲撞以至于汇聚成若干小小涡流。天花板上那若隐若现的四色星河如投影般闪烁起来,明灭不定。
“我的肚子——!”
舰灵郭瑞德抱着肚子蹲了下去,“她把我的肠子都炸裂了!”
“其他人呢?”高德拉着指挥台旁边的栏杆才没有摔在地上,这状况应该是小丽开大招了。
“没了……”郭瑞德哼哼,“就剩一个,呃,那个也没了。”
“那还不赶紧的?”高德催促,“她快过来了!”
已经被蹂躏得完全看不出是巨舰内部的空间里,泥土与杂物共舞,碎石与钢板齐飞。其间混杂着无数冰块,透过封冻的冰层依稀能看出是半边脑袋、一只手掌、一截还挂着内脏的脊椎等等,总之全是凡人的残肢碎片。
灰黑的雪片漫漫洒下,却避开了悬在半空的那团冷白光辉。那是个身着银白战甲,平端巨大铡刀的少女。滚滚无形之力裹着她的身躯震荡冲击,荡漾起连绵而细密的涟漪,那是足以将恶魔之力都冻结住的神灵之力。
“你是……圣者……”
铡刀之前还有个完整身影,正是那个叫冥宝真人的老道士,他只剩个半透明身影却依旧被死死冻住,面目凝固在惊愕异常的表情上,却还能发出幽幽话音。
“怎么可能?圣山什么时候有了白豆芽的圣者?”老道士还没有接受现实,“这绝无可能!”
“你们的太一天尊不是全知全晓么?”小丽凛然的道:“连我到底是谁都不知道?”
下一刻,铡刀拉起冷白光流,笃的斩在老道士头顶,像剁猪头肉般噗的刀刃入头,白光顺着刀刃嘶嘶倾泻而下,将老道士被封冻住的身影缕缕撕裂。
拉得细长直至如女妖般尖锐的嚎叫声持续了许久,老道士的身躯化作缕缕黑灰,与还在飘飞的黑雪混在一起。
“我杀我多少次都没用!”
空间里回荡着老道士满含怨恨的幽幽之语,“我是不死的——!”
“总有一天会找到你们的老巢,”小丽冷哼,“然后把你们全都烧成灰烬!”
嘴上这么说,却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身为圣山之女,她又进不了灰境。
老道士虽然是太一魔教里的“真人”,却跟魔人里的塔里人一样,本质上与混沌恶魔几乎一致,操纵着凡人躯壳在现世活动。即便凡人躯壳被毁,也只是魂魄受损。只要塔里的魂魄还在,依旧能够复原。虽然和恶魔一样也需要若干时日复原,却真是不死不灭。
“先辈们当初为什么要造出魔人这样的怪物啊?”
小丽收回铡刀,心神有些飘曳。
刚才只是一记大招就把所有凡人和恶魔清场,以她圣者的能力,还并未用出全力。谁让这帮家伙把围攻目标设定为远坂爱,并未把她考虑进去。话又说回来,他们也没料到替代远坂爱的人会是位圣者。真有这个可能性,他们设置的陷阱就不是这里了。
回想刚才被她一扫而空的魔人,她有些走神。她并不是嗜杀之人,实际上包括刑天在内,所有直面过恶魔,长时间战斗在抗击恶魔第一线的圣山之人,都不怎么愿意对凡人动手,哪怕对方是凡人里的魔人。瞬间若干凡人生命的破碎,魂魄的消散,还是让她有些伤怀悲秋,令她想到了圣山与魔人之间那已经难以消解的恩怨。
“造出来了就好好对待确保忠诚吧,却当做用完就丢的工具到处剿杀,现在可好……对了高德!”她猛然惊醒,连人带刀拉出冷白光流,甲板崩裂舱壁垮塌,所过之处瞬间封冻再碎裂成纷纷扬扬的冰渣。
等她冲入巨舰上方那如纺锤型的空间,看到空间中心那根巨大圆柱上站立着的身影,失声惊呼。
那是高德,套着貔貅战甲,靠着圆柱上的一扇舱门坐着,手臂打开还像是要挡住什么的样子。战甲散发着暖白光辉,给高德罩上了一层淡淡白焰。自舱门中不断溢出灰暗烟气,像是与白焰争斗不休。烟气因此褪色,白焰也飘摇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