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是夏萦尘第三次遇到旗婴,只是前两次,这个女孩并没有让她感到难缠。
她固然知道,这个女孩乃是星门以“星界”精心培养出来的“圣”,但每一次见到这个女孩,她都觉得,这个女孩不过是一个精美的木偶。
一个不知道珍惜生命,也从不害怕死亡的人,哪怕拥有再强大的力量,又能够做些什么?
一个人,若是从来不曾体会过生命之美好,在你死我活的战斗中,既没有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的觉悟,亦感觉不到战胜敌人的喜悦,这样的人,再怎么强也是有限。
但是这一次,夏萦尘突然意识到,这个女孩,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那强大的、水银泻地般的杀意,紧紧的锁定住夏萦尘的气机,这个女孩有着无论如何都要杀死她的**,和拼死保护住什么的决心。在那强大的意志下,梦幻灵旗,散出惊人的光芒,蓝的更加的蓝,红的更加的红。
女孩在枝头轻轻一弹,身子一卷,带出一条华丽的曲线,挚出绯红灵旗,刺天破地般,刹那间刺到夏萦尘面前,速度快得不可思议。夏萦尘剑光一闪,雪剑挟着寒冰一般的剑气,快速截住绯红灵旗。
绯红灵旗发出强大的气压,竟是压得雪剑不断的下挫,那狂烈的,泰山般的重压,连夏萦尘,也开始喘不过气来。
右手持着绯红灵旗,死死压制着雪剑。女孩竟是腾出左手,反手抽出湛蓝灵旗,风一般展开,周围空间快速裂开,没有天,也没有地,只有无数的星辰。在不断的流动。
夏萦尘暗道“糟糕”,这是湛蓝灵旗聚巫灵之力造出来的“千世界”,一旦被困在这个世界。女孩将成为唯一的神。
夏萦尘脚步一错,挡住绯红灵旗的同时,急速抽出雷剑。将空间劈出裂痕……
*
刘桑惊醒过来,发现自己依旧被半吊在那里,忧忧紧搂着他的腰,小小的、精美的脸蛋轻贴着他的胸膛,她的眼睛是闭着的,一眼看去,就像是一个在母亲怀抱中熟睡的婴儿。
神庙后方,传来轰隆隆的连响,又有急促的切割声一串串的响起。
丝丝寒气涌了进来,冻得连心脏都要停竭。
“爹爹。你放心,没有人会打扰我们的!”忧忧虽然未动,却发出梦呓般的声音,“爹爹的娘子很厉害,但是认真起来的小婴。比爹爹的娘子还要厉害。没有人能够带走爹爹,爹爹是女儿的,爹爹是我一个人的……”
刘桑轻叹一声,问:“忧忧,你告诉我,你以前。到底有没有见过我?”
“爹爹想要知道吗?那么,就让女儿告诉爹爹一个故事,”忧忧道,“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一百年前?两百年前?也许是三百年前……”
“三百年,好像不能算是很久很久……”
“爹爹,如果你一个人,被关在一个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到处一片黑暗,什么人也看不到的地方,被关了三百年,你会不会觉得,那是很久很久?”
刘桑叹一口气:“不要说是三百年,就算是三天,那也实在太久了。”
“嗯,”忧忧道,“但是有一个女孩,一个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世上的女孩,就曾被关在那样一个地方。在那里,没有天空,没有大地,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她就那样飘浮在虚空,孤独着,害怕着。有的时候,她会被一些陌生人叫到一些莫名其妙的地方,他们像玩具一般研究她,像猴子一般命令她,还会给她两面旗,带着她去杀人,杀很多很多人,有些人很厉害,她杀不了,然后那些人就会打她、骂她,他们很失望,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就是觉得她应该很厉害很厉害,然而她总是让他们失望。失望过后,他们就会用火烧她,将她身上的每一个地方都烧成灰,他们好像以为她是不知道痛的,但是,很痛、很痛、很痛……每一次都是那么的痛……”
“忧忧……”看着在他怀中不停战栗的女孩,刘桑觉得自己的心也是一阵阵的揪痛。
“每一次被火烧成灰烬,女孩又会回到那没有天、没有地,一个人都没有的地方,”忧忧继续说,“但是,看过外面的世界后,她更加的感到孤单,她宁愿被那些人叫到外面,被他们打,被他们骂,她想要让他们离不开她,但是每一次,她都让他们失望了。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自己都做不到的事,却总是要她去做,又因为她的失败而失望?她不明白,她不明白,她真的不明白……”
刘桑沉默着。
“后来,那些人把她带到外面的次数越来越少,仿佛已是把她遗忘,于是,她就只能在无天无地的黑暗中,孤独着,害怕着,她希望自己消失,但是,她做不到,她听说,有一种事情叫做‘死’,就像那些被她杀掉的人一样,死掉以后,什么都不会想,什么都不会怕,但是,她做不到,于是,她就只能在那无休止的光阴中,不断的发着抖、发着抖、发着抖,直到有一天,有一个人,来到了她的身边。”
*
杀意凛然,寒气萧瑟。
这是一个充满杀气的夜,这是一个充满血腥的夜。
唯独这昏暗的神庙,仿佛已成为一个被人从尘间切割出来的世界,外面的一切,都与这里无关。
刘桑道:“忧忧,你说的那个人……”
“那是一个,女孩以前从来不曾见过的少年,”忧忧睁着空空洞洞的眼睛,用那发颤的手,抚摸着他的脸庞。仿佛要藉由小手的轻触,将他的模样完完全全印入她的心灵。
她道:“爹爹,我跟你说过了吗?那个女孩所待的,是一个没有天、没有地、没有ri、没有月的黑暗世界,但那个世界是有边缘的,从那个边缘,可以看到一个更加灰暗、更加混沌的世界。尘世乃是由阴阳二气造化而成,那个世界,却是处于造化之外。他们将它,唤作‘灰界’。那个少年,也不知是从灰界的哪个角落漂浮而来。隔着那无法穿过的屏障,女孩看到了他。每一刻,每一时,每一天,每一年,一年又复一年,一年又复一年,女孩一直都在看着他,女孩不知道他是谁,不知道他从何而来。他从来不曾醒来,他也从来不曾知道,有一个寂寞的女孩,无时无刻不在看着他,女孩试着跟他说话。当然,他是无法听到的,但是没有关系,女孩假想着,他是为她而来,他出现在那里。就是为了陪伴她,然后,她就会变得很开心很开心,他漂浮在那样的虚空中,他孤独吗?他寂寞吗?没有关系,因为有她陪着他,她觉得他需要她,她期盼着他的醒来,她希望自己是他醒来后看到的第一个人,虽然是一个没有天也没有地,没有ri也没有月的世界,但是,他醒来后,发现有一个女孩一直看着他,说不定就不会寂寞……”
刘桑心中,有一种隐隐的揪痛。
她说的“那个人”是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