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桑认认真真的看着夏萦尘,前方却有一队官船停在那里,颇为热闹。
“神息灭魔”万归尘亦在前方,与一官员交谈。
刘桑与夏萦尘俱是知道,到了这里,他们差不多便要暂时分开,只因前往南方港口和御皇山的,乃是两条河道,一条是经由胥湖,另一条则是经过游湖。
他们早已商量妥当,接下来,刘桑、月夫人与神霄宗众道者将高调的护送转心灯前往御皇山,途中更会让转心灯露一露面,而夏萦尘则利用她白凤国公主的身份,和神霄派在大齐官府的人脉,不为人知的换坐用于官盐运输的官船,在官府的护送下南下,前往南方港口,出海回国。
回视着刘桑那毅然的目光,夏萦尘柔声道:“看来夫君已是打算和盘托出,不过此时此刻,略有些不太适合,我便先回家中,等着夫君归来,到那时,夫君再一一告知于我。”
刘桑讶道:“娘子不急着知道么?”
夏萦尘看向天际:“天长地久,为妻有的是时间。”
刘桑心中涌起暖意。
“其实每个人都或多或少有些隐秘,为妻也不是喜欢究根问底的人,夫妻之间,本该相互信任与体谅,如果夫君真有不可说的秘密,我本也并非非得知道不可。”夏萦尘缓缓道。
刘桑想起,在凝云城的时候,夏萦尘其实便已说过,他有些事情瞒着她。那个时候,他回了一句“娘子也有些事情瞒着为夫”,夏萦尘沉默一阵,便没有再问。
但是现在,自娘子在涂山时将她幼时之事,和她诸多心事都告诉了他,以夏萦尘的心性,会将这些事告诉别人,哪怕那个人是自己的丈夫,都是难以想象的事。他觉得自己若是还反过来对她隐瞒,实是有愧于心。
夏萦尘却又道:“夫君若是觉得,我已将心中许多事情告诉夫君,所以夫君再有隐瞒,便是对为妻有愧,那大可不必。秘密这东西,原本就不是用来交换的,我向夫君说出那些事后,自己也觉好过许多。那些事情一直梗在我的心头,直至说出来后。才终于放下,我将那些事告诉你,是因为你是我丈夫,仅此而已,夫君若是觉得我说出一件秘密,你便要回报一件,为妻反会觉得难过。”
刘桑错愕道:“娘子既说想要知道,又说不是非得知道不可,那娘子到底是想知道还是不想知道?”确实。夏萦尘显然早已知道他有事情瞒她,却在这个时候提起,虽然这本身没有什么不对,但时机还是有些奇怪。
夏萦尘俏脸抹过一丝飞红,扭过脸去:“谁让夫君看到我那个样子?”
刘桑立时想起她扮成兔女郎,摇着**说“妾身也有”的可爱模样……
“妾身最羞耻的样子都被夫君看到了,结果夫君却还有事瞒着妾身。”夏萦尘不甘心的轻哼一声,“凭什么啊?”
呃……刘桑终于明白过来。
原来不是因为自己的秘密说了出来,所以想要知道他的秘密,而是因为觉得自己被他抓到了把柄。所以想要知道他的把柄?
没有想到她竟然也有这般小女人的心态,刘桑看着她那轻轻地嘟起嘴儿,天香国色却是极其少见的媚态,只觉得心中一阵好笑。以前的夏萦尘,给他的感觉就是一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现在了解得越多,便越觉得她虽然与众不同,本质上仍然是一个凡人,有时候也会脸红,有时候也会嫉妒,甚至出人意料的,还有一点小心眼,这让他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不过娘子,就算我把所有秘密都告诉你也是没用的,在我面前扮过兔女郎的你,形象已经是彻彻底底的完蛋啦。还有,你不要觉得那已经很羞耻了,终有一天,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才叫真正的“羞耻”的。
***
别离的时候终于到了。
夏萦尘牵着小婴,带着黛玉和宝钗跃上了另一边的官船。
月夫人、夏召舞亦来到甲板,与她们告别。
天很冷,雾很重。
如此寒冷的天气,如果深浓的雾气,湖光摇动,却是分外的美好。
官船往胥湖而去。
夏萦尘立在船尾,向他遥遥的挥着手。
刘桑想要大声喊话,让她在家中等他回去。
不过其实说不说,她都是知道的。
大鹏扶摇少年意,
冰川渐解美人心;
待得来年春色好,
再折琼花向东行。
夏萦尘的倩影,随着破水而去的官船,慢慢的融入溢满了整个震泽的雾气,就这般,消失而去……
***
夏萦尘离去后,刘桑等换乘船只,在神霄宗众道者的护送中,沿游湖而下,到达匡郡,再舍船上岸,前往御皇山。
按刘桑分析,图谋转心灯的妖类共有三批,被他们杀掉的那只老延维和逃走的八足蛛怪,是其中两批,而一直藏在暗处的第三批虽然实力比那两批中任何一批都要更强,但显然不及两批联手,自然也没有信心在神霄宗的重重保护下,抢夺转心灯。
刘桑猜测,那批妖怪背后必定有着更加庞大的势力,但不管它们的势力如何庞大,这里毕竟是扬洲,不是它们猖狂的地盘。
也正因此,那些妖类虽然始终躲在暗处窥视,却终究不敢出手。
就这般,他们终于来到了御皇山、天玄宗。
御皇山依旧是那般云雾缥缈,白鹤往来。
御皇山中,刘桑不但见到道家天玄宗宗主千玄子、玄关显秘宗宗主鬼影子,亦见到神霄宗宗主罗素。
一般来说。提起道家,给人的感觉都是豁达清静,道骨仙风,这位神霄宗宗主却是虎背熊腰,宛然一个常年行走江湖的汉子,若与其师弟“神息灭魔”万归尘一同走在荒山野外,被人遇到,一个虎背熊腰,一个满脸虬髯,只怕会被误认作是两个打劫的。
道家七宗。其它六宗俱是有男有女,虽然大多都是男多女少,却毕竟是不禁女弟子,唯神霄宗全是男子。这大约是因为神霄宗的雷法原本就过于刚猛,不适合女子修习,后来便干脆以“阳尊阴卑、阴为阳附”之借口,直接禁收女弟子。
而其它各宗,其实并不如何讲阴阳之道,毕竟他们是道家。而不是阴阳家,就算提及阴阳。赞同的也是孤阴不长,孤阳不生的平衡之道。从这一点来说,神霄宗“阳尊阴卑”之说法不过是为禁收女弟子找上一个借口罢了,对于重法而轻道的神霄宗来说,并不如何稀奇。
当然,他们只是不收女弟子,并不表示他们是基,就算刘桑上一世里戒律更多的道教,也只有全真教是禁止娶妻。其它如茅山宗、净明宗,后来的龙虎山正一道等,都是不禁婚嫁的。
更不用说这个时代里的道家七宗,本质上只是以道家学说为基础发展出的七个名门大派,并未成为宗教。
虽然长得虎背熊腰,但与其师弟万归尘的直爽不同,这位神霄宗宗主。给人的感觉却有些阴沉,四四方方、棱角分明的脸显得极是僵硬,看着刘桑,冷冷的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