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经晚了,竹渊是需要完成他今日的后续功课了。竹渊的本意是让柳音住他的屋,而他搬到厨房去睡;不过因为现实条件和心理的原因,柳音没有同意:用柳音的说法是,她也是一个冒险者,对于‘孤男寡女同处一室’的说法,并不太在意!毕竟,在冒险生活的宿营当中,男女之间讲究的是信任,而非是俗礼。
今晚卧房当中用来照明的,不再是竹渊所施展的光系魔法,而是好些年没用过的蜡烛。摇曳的烛光下,竹渊是在练习着书法、练习作画;而柳音则在一边学习,同时担负着磨墨的工作。也难怪柳音会为竹渊所迷,竹渊所展现出来的一切,其中都透露着一种惊奇的神秘!
就拿这写字来说:一开始竹渊的书法还是中规中矩,其后就开始渐渐的演变成了草书、狂草;到最后时,那一个个的字、还是字,但却也可以说是一幅幅的画。那每一个字,书写到纸张上时,无不深含着竹渊自己对于这一个字的理解或是解释!也就是说那每一个字,要么是深锁意境而成一篇不可言传的文章,要么就是一幅生动、富含神意的画儿。
站在竹渊身旁的柳音,每每看到竹渊写满了的一张纸时,她每每都有一种眩晕的感觉!乍一看整张纸,那上面也只是一些排列起来的字;而细观整张纸时,你会感觉纸上是‘鸡飞狗跳’的混乱不堪——
似乎,是有好多的东西齐齐想冲进你的脑子里,眩晕感也就是因此而来。可是,当你盯住一个字,开始慢慢的品读时,一切都安静了:你的意识要么是正处于一个什么样的环境而欣赏着什么,要么就是在看一只什么动物,在向你炫耀着它的灵动或舞姿。
书法,柳音也懂得一些。然而如竹渊这样的书法,柳音是闻所未闻的。从竹渊的练习情况中,柳音似乎是能发现,竹渊正试图用字在一张纸上形成一个和谐的世界。而从目前来看,他的造化也还仅仅是停留在每一个字之上!
或许是他对于每一个字的解读还是太肤浅,或许是这一个个字的排列有问题,又或者这本就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总之,竹渊现在其实才刚刚起步,他需要很多很多的时间去练习——万年还是亿万年?这谁也不知道,这似乎不是一个人的事情。
如果说竹渊所书之字所展现出来的画面,柳音还有很多看不懂的话:那么当竹渊真正的开始作画时,柳音自认为她懂了这画儿所表达的意思。
简而言之,如果说竹渊先前的写字,是一种抓来世间万物而试图拼合成一个完整的世界;那么他所作的画儿,就是从一个点开始,继而围绕着这一个点,衍生、演变出一个完整的世界。
又或者,你也可以把他的作画当成是在讲故事,一个由他所编写的故事:他的作画似乎也是见所未见的,而画中故事的延伸,又似乎是可以无穷无尽的!
举个例子:
一开始他只是在纸上画了一个慵懒而惬意的躺在那里小憩的小猫,小猫一只眼睛紧闭、一只眼睛微眯;
其后,在小猫眯着的眼光线上,竹渊又添了一只扇动翅膀的蝴蝶;这只蝴蝶也非是正对着那小猫,而是微微的侧着身,好像正处于一种不想来、又不得不来的犹豫当中;
再顺着蝴蝶飞来的方向看去,那里正好有一株盛放着的花木,却在枝头落着一只漂亮鸟儿的同时,还有一只鸟儿在绕着那只鸟儿翻飞——带给人的感觉好像是那飞着的小鸟正向那枝头的鸟儿求爱、正炫耀自己的舞技或是强壮什么的。
这其中,似乎是暗含着情爱当中的人是没理智的意思!也因为那只乱飞的鸟儿失去了理智,这才把那可怜的蝴蝶给赶走、给逼到了小猫的跟前;而那蝴蝶很明显是欲来个狐假虎威、或是想祸水东引;至于小猫的表现,单从它那微眯的眼睛上,就能说明一些什么了。
然而故事编到这里,并没有完!若是竹渊愿意,他可以在纸上再添一个树林以解释鸟儿从何而来;一条小溪蜿蜒,小溪一头儿在树林、另一头却是隐于几间茅屋之后;茅屋的出现预示着这里有一户人家,而这也解释了小猫的出处……
如这样的编排,一幅画儿,怎么可能会有尽头?然而另一个问题也应运而生了:那就是随着故事的展开,画面上所表达的东西越来越多、越来越复杂,主次的概念——也就是一幅画的主题,这该怎么继续体现?显然,这就是竹渊需要更进一步‘练习’的了!
有史以来头一次,柳音真的有一种怀着膜拜之心去抱着这个认识了还不到一天的少年,以便好好的呵护于他:因为她也是头一次知道,原来写写字、画个画儿,也可以让人这么的累、这么的累人。她喜欢竹渊的字、喜欢他的画儿,她喜欢看着竹渊全身投入的去练习着什么,可她讨厌每次竹渊练习什么之后所透露出来的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