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被唬得一愣一愣,竟真的信了,没再多问便把烤干的衣物拿给他们,并且拿出了家里治疗外伤用的药酒和纱布。
阮念初帮厉腾上了药,换好衣物。
婆婆在旁边瞧着,面色担忧,又道:“你们年轻人,出门在外要多小心,弄得一身伤多不好。走,我带你们到乡镇上赶车。”
厉腾冲她笑了下,“不用了。路怎么走您大致说一下,我们自个儿去就行。”
婆婆拗不过,只好给他们讲了个路线。
他们向婆婆再三道谢,并叮嘱婆婆,“如果有人问你我们的去向,你就说,我们昨晚离开之后就没回来过。你也不知道。”
婆婆点头应下。
随后厉腾便和阮念初一道离开。
很幸运的是,刚走上主道,就有一辆小货车开了过来。开车师傅很热心,邀请他们搭车,还给厉腾散了一根烟。
小货车颠簸在山间马路上。
一路都是田园风光,小土路,油菜田,玉米地,还有头顶飘过的炊烟。阮念初坐在货车尾部的土货旁边,片刻,忍不住扯扯厉腾的袖子,小声说:“欸,我又看见了。”
他抽着烟,瞧着周边的山色风光,没搭话。
阮念初继续:“我看见,你在那个婆婆屋里留了钱。”
话音落地,厉腾静了数秒,才淡道:“昨晚那顿饭,有鸡有肉,我们不稀奇,对她来说可能就是过年的排场。咱不能占人便宜。”
“……”她嘴角微勾,拽他袖子的五指往下滑,牵住那只宽大的手掌,掐掐,捏着玩,“我发现你总是这样。”
厉腾反手握紧她,侧目,“哪样?”
“外冷内热啊。”她眨眨眼,“七年前我就看出来了。”
他淡笑一声,“是么。”
她也笑,“七年前,我们分开那天,你让托里一直守着我,是因为你知道你们的人不会伤害我,他跟我一起,也会很安全。你虽然什么都没有说过,但你是在保护他。”
话音落地,厉腾直勾勾瞧着她,“你好像挺了解我?”
阮念初若有所思,回答:“以前不了解,现在吧,有点了解了。以后应该会更了解。”
厉腾:“你想了解我,就得跟我多交流。”
她赞同地点头,诚心发问:“那你觉得,我们还应该怎么交流?”
他手指若有似无勾她掌心,说了四个字:“深入交流。”
“……”阮念初默。就知道他永远正经不到三分钟。
这时,货车师傅扭过头,乐呵呵地用方言问:“听你媳妇口音不像咱这儿的?”
厉腾伸手摸阮念初的头,用方言回:“嗯。我从云城拐来的。”
货车师傅笑起来:“能拐到这么漂亮的媳妇,也是本事。”
厉腾一勾唇,没有说话。
阮念初听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很茫然。禁不住问厉腾道:“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厉腾说:“老乡说我有本事。”
“为什么?”
“因为你漂亮。”
这两句话有前后联系吗?阮念初认真想了想,觉得好像有,又好像没有。她没想明白,只好弯唇,冲他挤出个有点尴尬的笑容。
阳光下,背后是青山和一望无垠的蓝天,姑娘皮肤白得像西藏的雪,笑靥如花。
厉腾看着她,忽问:“阮念初,你想听曲儿么?”
阮念初惊讶万分:“……你居然会唱歌?不是吧。”
厉腾没说话,垂眸一看,一麻袋萝卜旁边正好落了片树叶,他捡起来,随便扑了下灰便单手拿着,放进双唇之间。不多时,竟真吹了首调子出来。
阮念初还没来得及惊叹他这口吹叶子的绝技,便已听出他吹的曲目,“是那首《当你的秀发拂过我的钢枪》?阎维文唱的?”
厉腾枕着左臂半躺在一袋土豆上,脸色平静,吹着叶子,气息控制树叶的振频。
阮念初托腮看着他,不由自主地跟着轻唱:“当你的秀发拂过我的钢枪,别怪我保持着冷峻的脸庞……”
路上跑过几个赶牛的小孩子,嬉笑打闹,老水牛慢悠悠跟在后头。
“其实我有铁骨也有柔肠,只是那青春之火需要暂时冷藏……
歌声,叶曲声,散落在乡间的稻风中。
“别说我不懂情,只重阳刚,这世界虽有战火也有花香……”
渐行渐远。
*
瓦莎和段昆的搜寻自然是无果而终。从山上下来,他们甚至又返回之前的农宅找了一遍,仍旧不见厉阮二人踪影。
出来后,瓦莎怒极,嘴里拿高棉语骂骂咧咧,就没有停过。
段昆听得掏耳朵,无奈道:“你生气也没用啊,还不如继续找机会,争取下次成功。”
瓦莎咬牙:“这次闹了个人仰马翻,结果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下次?当然更不容易得手。”
段昆闻言眼睛亮了亮,拍手欢呼:“哇,瓦莎你中文又进步了耶!连用一个成语一个歇后语,还都用对了!”
“……”瓦莎一巴掌打他脸上,狠声道:“傻子就是傻子。你知不知道,这件事办砸了,达恩会不高兴,他会怪我们。”
段昆捂着脸可怜巴巴,嘀咕,“你就知道达恩达恩。”
瓦莎瞪他一眼。
段昆被她瞪得发虚,却还是硬着头皮续道:“你瞪我还是要说。你喜欢达恩,这是大家伙都知道的事,但是达恩对你没意思,也是大家伙都知道的事。这么多年了,你为他做那么多事,他在乎过你么?哪次不是让你顶锅,让你去死?”
瓦莎眸色骤冷,沉声道:“但是我没死。”
段昆哼了声:“我看快了。趁还有命在,早点儿醒醒。”
片刻,瓦莎深吸一口气吐出来,道:“我愿意为达恩做什么,是我的事,不用你管。你只是个傻子,你懂什么?”说完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段昆瘪嘴,孤零零地站在路边,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去追,“瓦莎!你等等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