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她终于切身体会到厉腾说的那句话——人的思想,旁人无法左右,人的情感,理智无法控制。
某一瞬,阮念初脑子里忽然冒出了一个念头。她想不顾一切,撕开江浩的伪装,告诉好友一切事实和真相,让好友看清江浩的真面目,早日抽身。
但,最终还是没有。她知道自己不能。
厉腾和杨队他们花了那么大功夫才布下的局,要引达恩出洞,绝不允许一丁点的意外出现。戏必须演下去,什么都只能视而不见。
“……”阮念初沉默,端起桌上的一杯啤酒,灌进嘴里。
乔雨霏在旁边看着她,笑着,目光希冀,甚至是带着一丝恳求:“念念,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别人我不在乎。但是,我希望你能理解我,祝福我。”
于是阮念初扯出一个笑,柔声,“雨霏,祝福你。”
话音刚落,旁边,始终一语不发的厉腾,忽在桌下握住了她的手。宽大的手掌结着硬茧,骨节分明,牢牢地,很有力。
阮念初转过头看他。正好对上那双漆黑的,深不见底的眸。
不知为什么,这一刹那,他明明什么话都没说,但她就是知道,他懂她内心所有的坚持与挣扎。
这场派队是年轻人的狂欢,从晚上七点,一直嗨到了深夜。后来没到最后,阮念初和厉腾便先行离去。
临走前,她看见江浩贴在乔雨霏耳边说话,姿态亲昵,乔雨霏娇娇笑着,眼角眉梢都在发光。
她忽然觉得,世上最不幸之事,莫过于人们以为自己很幸福。
阮念初收回了视线。仿佛已预见到乔雨霏嘴角的甜笑,被残酷现实击碎,变成泡沫幻影的结局。
会所离军分区宿舍只隔了两条街,不远,厉腾把车停在了会所停车场,手臂揽紧阮念初,走路回家。
夜很静,风声都轻不可闻。
他们的身影映在马路上,被路灯拖得长长的,某个转弯角度,合二为一。大半路都是静默。
经过一棵很大的银杏树时,阮念初站住不走了,指指树下的长椅,说:“有点累。我们去那边坐下歇歇。”
说完不等厉腾回话,自己便先走过去,坐下。
脚踝有点疼。她抿唇,翘起左腿,小心翼翼地揉。
“崴到了?”厉腾眉拧成川,边说,边半蹲下来,大手捏住她纤细的足踝。垂眸,动作轻柔地察看。
“没有。”阮念初摇头,有点难为情地把脚往回缩,“只是新鞋有点磨脚而已。”
厉腾手上微一下劲儿,制止她的动作,“别动。”脱下鞋子一看,她雪白的足踝已经有点儿破皮,嫩肉依稀可见。
他把她的脚放在膝盖上,眉越皱越紧,语气不善,“破皮了都不吭声,这么能忍?”
“高跟鞋磨脚很正常。”阮念初有点好笑他大惊小怪,
厉腾冷淡嗤了声,“磨脚还穿。”
她凑近点看他,大眼晶亮,好奇,“欸,你第一次知道女人的高跟鞋会磨脚么?你以前的女朋友不穿高跟鞋的?“
厉腾半蹲着给她揉脚踝,没什么语气,“没印象。”
她纯粹闲谈,“从来没听你提过你那些前女友。”
厉腾说,“有什么可提的。”
其实这些年,他身边也被强塞来不少莺莺燕燕,军校女同学,女兵,女军医,还有亲戚朋友介绍来的对象。那些女人,要貌有貌,要气质有气质,但他就是入不进眼。
厉母总说,他再这么挑,退役之后干脆直接进少林寺,出家当和尚。
但只有厉腾自己知道,他这三十三年人生,二十年读书,两年待猎鹰,四年在柬埔寨卧底,剩下七年,就全他妈拿来惦记一个女人了。
知道了最好的什么样,其它再好,也都只能是第二。得不到最想要的,那就一个也不要。
阮念初看着他垂下的眼睫毛,浓密纤长。看着看着,忽然弯了弯唇,想起了乔雨霏,“你知道么,我以前一直以为,只有情史简单的人,才容易一往情深。看来不是这样。”
厉腾抬眸看她,“还在想你朋友的事儿?”
“我不知道自己这样瞒着她,到底是对还是错。”阮念初低眸,“我想告诉她事情的真相,让她尽早抽身,但又怕破坏你们的计划。所以没有。”
“世上没有绝对的善恶,也没有绝对的对错。”他低声,“只是看你怎么选。”
她缓慢点头,“必须选更重要的一方。”
厉腾这次没有答话。他看了眼她的足踝,背对着她,半弯腰,“走了。”
“……你又要背我?”
“你这脚怎么走?”他不由分说背起她,手里还拎了只她的小高跟鞋,沿着路边往家的方向走,“回去之后擦点药,再贴个创可贴。洗澡注意别沾水。”
她乖乖趴在他背上,笑了笑,应得乖巧,“嗯,好。”
银杏叶子铺满整个路面,灯一照,反射出金灿灿的光。厉腾看着脚下的树叶,叫她的名字,声音低柔,“阮念初。”
“嗯?”
“等这事儿一完,咱俩就把婚结了,成不。”他说话的口吻痞里痞气,很随意。
“……”阮念初眸光闪了下,脸红,“为什么这么突然?”
厉腾:“我问你答不答应。”
“……能不答应吗?”阮念初无语。他这婚求得简直一点诚意都没有。
“不答应也必须答应。”厉腾往后看一眼,“到这份儿上想反悔,晚了。你还欠老子一窝儿子没生。”
噗。阮念初被他霸道的表态给气笑了,眯眼,掐他手臂,“请问厉首长,您这是求婚还是逼婚?起码说几句好听的吧。”
厉腾问:“你要听什么。”
阮念初想了想,又孩子气了,冒出句电影台词:“那说你爱我一万年。”
他静默数秒,道:“我爱你。如果我厉腾这辈子够长,我就爱你阮念初到我死。如果我这辈子短命,那下辈子我也给你补上。”
长达一万年的爱情究竟存在与否,说不清,厉腾不确定的东西,不会承诺。他确定能给她的,是他这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