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截脸子下的沉舟，虽眉头微蹙，却又觉得她十分好笑：“那我怎么听闻你喊的偷人，而不是抢劫呢？”</p>
“我现在是你的人，他要把我从你的眼皮子底下掳走，难道不叫偷人吗？”溪辞一脸单纯的反问道。</p>
“……”她跟着凤阳，究竟学到了什么？</p>
察觉到沉舟一脸黑线，溪辞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陈述有些不妥，便认真的补充道：“我的意思是，我是你府上的人，他不问自掳，便是偷！”</p>
“呵～”沉舟顿时忍俊不禁。</p>
溪辞正说着，感觉到上唇有什么东西不舒服，便伸出舌头，舔自己鼻子流到唇上，有些干涸的血。</p>
沉舟见状，好气又好笑的问道：“好吃吗？”</p>
“嗯……有点咸，有点腥。”溪辞一脸无邪的望着沉舟说道，她一直以为自己的血是甜的，毕竟从小爹爹喂自己吃了那么多蜜，没想到与人血无异。</p>
看着她这副样子，不知为何，一句指责的话都说不出，手边没有帕子，他直接用自己的手和衣袖帮她把脸上的血迹擦了擦。</p>
这是沉舟第一次如此温柔的对待自己，终于与梦中的他重叠上了。</p>
这般近距离且略显亲近的接触，使溪辞顿感局促不安。</p>
随后沉舟将她扶上马背，道：“走，进宫吧。”</p>
溪辞骑在马上，有些惴惴不安的问道：“太师，我又给你添麻烦了吧？”</p>
“嗯，是的。”沉舟骑着马，又牵着溪辞的马悠哉的跟在大部队后边。</p>
听到他肯定的回答，溪辞有些惘然的撅着嘴：“对不起。”</p>
“无妨，我还是会给你撑腰的。”沉舟头也不回的说道，已经逐渐习惯了她的麻烦。</p>
沉舟的这番话，让溪辞失落的心情一下子雀跃了起来，不一会儿又开始叽叽喳喳的跟沉舟说些有的没的。</p>
沉舟牵着她的马，在前边安静的听着溪辞的话，虽没有过多的回应她，但脸上是不多见的轻松。</p>
王宫中。</p>
此次秋狝，大半时间都花在等待朝臣家眷到达围场，及后来的护卫队集合这些琐碎事之上，实际的所获甚微。</p>
但细细盘点下来，太师府上的婢女收获不小，如此短的时间内，她便射杀了一只肥美的野兔及一头硕壮的野猪。</p>
寺人奉命公布此次狩猎所得时，神色诧异地睹了一眼站在某个角落，不断从身上摸索出松果的溪辞。</p>
听到自己的名字，溪辞有些意外的将注意力从松果上转移出来，以为大家会对自己报以恭喜的态度，未曾想，抬头后看到的是一片复杂疏离的神情。</p>
溪辞不解的望向，此刻正站在陛下身边的沉舟，他的双眸没有染上一丝情绪，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之中。</p>
而仅射杀了一只小鹿的颜墨，闻言不禁讶然抬眸，闷闷不乐的清眸瞬间一凛，冰冷地看向一脸茫然的溪辞。</p>
大多数人都只是猎到了兔子和野鸡，小部分人才猎到小鹿，溪辞是唯一猎到野猪之人，况且她还是个小小婢女。</p>
她不仅在围场闹出如此大动静，还在此次秋狝中拔得头筹，不禁令人浮想联翩。</p>
溪辞在这些不友善的目光下，无助的往柱子后缩了缩身子。</p>
按照惯例，品相最好的猎物留至明日百花节祭祀，例如溪辞的野猪。</p>
秋狝大典的当晚，依惯例举办夜宴，部分猎物便用于此宴，君王将与今日出席的大臣们，共享收获的喜悦。</p>
剩下的充御厨，御膳房会将其处理得当，随后放进冰窖，每日取一些出来给王族做菜吃。</p>
所有的安排都已稳妥，距离晚宴的开始还有好几个时辰，黄金雕龙宝座上的颜墨，看到部分朝臣们眼皮子都开始打架了，想来折腾了大半天，应该都累了。</p>
颜墨神色渐渐缓和，缓缓说道：“诸位爱卿都乏了吧？那便退下歇息片刻，静待晚宴吧！”</p>
朝臣听闻陛下开了这金口玉言，纷纷从疲乏中短暂的醒过神来，齐齐屈膝跪地，左手按右手，支撑在地上，缓缓叩首到地，稽留多时，手在膝前，头在手后：“谢，陛下圣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p>
颜墨浅浅一笑，冲着众臣摆摆手，款款起身，与沉舟擦肩而过时，瞥了沉舟一眼，低声道：“太师随孤，到书房来一趟吧。”</p>
“是，陛下。”沉舟低头应允，淡淡地瞥了一眼角落里孤零零的溪辞，便随颜墨离开了。</p>
溪辞见沉舟转身，欲言又止的从原地迈出了半步，逐收了回去，有些丧气的垂下头，随着各朝臣与家眷缓缓走出大殿。</p>
自围场出来后，沉舟对自己突然不冷不热，不理不睬，溪辞百思不得其解，碍于两人的身份与距离，也不好在众目睽睽之下上前问询。</p>
走出正殿，溪辞望着偌大的王宫，不知何去何从，想回太师府，却又不知私自出宫回府，会不会给沉舟惹麻烦，她走下台阶，漫无目的的随人群而行。</p>
书房内。</p>
颜墨背对着沉舟，将曲国使臣献上的《紫藤仙女图》再次展开。</p>
他用疑惑的神情反复将画打量，随后粲然一笑，道：“孤一直觉得自己似乎在哪见过这画中仙，今日再次见到太师府上的婢女，豁然开朗。”</p>
沉舟没有接他的话，仅是微微低着头，眼底没有情绪没有温度，而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p>
“太师，为何沉默？难道觉得不像？”颜墨见沉舟反应过于平淡，不由得问道。</p>
“回陛下，臣愚钝，只觉这世间的美人都长着一张相似的脸。”沉舟恭敬的回答道，声音很轻却铿锵有力。</p>
“所以，太师承认府上婢女是位美人咯？”颜墨不由得轻笑道。</p>
先前沉舟总以打太极的方式否认府上有美人，说是普通婢女敷衍了事，这下应该无从否认了吧？</p>
沉舟虚了虚身，不紧不慢的解释道：“美人也分三六九等，府上婢女不过是众多美人中，最是平平无奇的一位。”</p>
“太师确实愚钝，如此绝妙的美人居然说是平平无奇？举国上下，她若称第二，怕是无人敢称第一。”颜墨见沉舟还在诡辩，忍不住讥讽道。</p>
沉舟不解颜墨为何总是与溪辞过不去，不喜她，却又反复提及，无心揣摩，便敷衍道：“圣上英明。”</p>
见沉舟服软，颜墨心中不胜得意，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想必今日曲国使臣都有见到她吧？不知回去后会不会与曲王提及此事。”</p>
沉舟闻言，微微一怔，隐隐猜到了颜墨的心思，却又不太确定，思索了片刻，回答道：“作为曲国使臣，必然知晓自家君主的喜好，提及是必然之事。”</p>
颜墨将画收起，高深莫测的注视着淡漠的沉舟，许久后缓缓说道：“孤已决意拒了曲国的和亲之请，不知曲国是否会耿耿于怀，怕是会提前坏了两国的交好。”</p>
“陛下，既然您已决定拒和亲，那便可按原计划行事，无需过多担忧。”无论颜墨做出什么决定，沉舟都不在意，只要大方向不变，他想怎样都行。</p>
颜墨赞同的点点头，而眼底却划过一丝狡黠的笑意，又不着痕迹的收了回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