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羡玉已经知道结果了,因为步忠勇刚刚就提到,截至目前也只找到他女儿的脑袋,以及一条半的大腿肉。
而此时,步忠勇则低下脑袋,抬手痛苦的揉着头发:“我不愿相信那是我女儿,但还是去辨认了,其中的心情,你们不懂……
更可恨的是,我竟然,我竟然……认不出我的女儿,腐化程度实在太高,我根本看不出属于柯祎的半点影子来。
但我记得柯祎拔了两颗智齿,一左下一右上,另外还有两颗智齿是完全长横了,不好拔,本来计划她大一暑假的时候再分别处理的,那时就成了辨认尸体是否是柯祎的证据,然后,我就收到了噩耗。
我不敢相信,法医也从稳妥的角度出发,取了我的血,和我女儿的牙齿,做了亲子鉴定,结果就不容辩驳了,死的就是我女儿,柯祎。”
仇教导轻叹道:“那天以后,你就彻底疯了。”
“是啊。”步忠勇说:“我彻底疯了,我人生的意义,我的职业追求都只剩下一条,揪出杀害我女儿的凶手,还柯祎一个交代。
可……我太没用了,这么多年下来,一无所获不说,就连柯祎的其他尸块都没能找到,它们可能还沉在江底,也可能顺着江水飘到了别的城市,成了其他城市的悬案,又或者,已完全被江鱼啄干净,消化完毕了。”
石羡玉听到这,已感到很是为难。
他问:“也就是说,你手里其实没有任何线索,是吧?”
步忠勇回了句是,又涩声道:“所以我说,你们帮不上什么忙。甚至,其实我也没信心能查明真相,只是想给自己一个交代而已。”
齐宏宇插话问:“当年的法医尸检记录应该还在吧?结果你应该也还记得才对,有说致命伤是什么吗?”
“血液中发现了过量的酒精,远超致死浓度,口鼻中还发现呕吐物,推测可能是酒精中毒死的,也可能是呛死的。”步忠勇说道,转而冷哼一声:“但柯祎从不喝酒,她最讨厌酒味,怎么可能喝那么多酒?
而且,她失联的那天晚上一直在图书馆自习,直到接近十点,才离开图书馆回寝室,结果路上人就不见了。她总不可能自习完抱着一堆书忽然拐去喝酒吧?柯祎干不出这种事。”
齐宏宇轻轻颔首,倾向于认同步忠勇的判断——不可否认,确实存在很多父母眼中的乖乖女其实很会玩的情况,但像步柯祎这种,泡图书馆自习到近十点又拐去耍的,确实相当罕见。
太过极端了,真要干出这种事来,怕是得让人觉得她人格分裂。
于是齐宏宇又问:“其他方面呢?法医有没有找出其他伤痕?”
自习回忆了一阵子后,步忠勇摇头说:“没有,至少在已找到的尸块上没有发现任何具有生活反应的损伤。”
齐宏宇啧了一声,头疼起来。
按步忠勇所说,仅有能提供这么点线索的尸块,他确实也无能为力,分析不出更多东西来。
而石羡玉则问道:“你是怎么忽然怀疑上黄梁柯的?”
步忠勇这次却没回答,而是沉默起来。
“怎么?”仇教导纳闷道:“都已经决定让我们帮忙了,这都不肯说?”
听仇教导问话,步忠勇才再次开口:“不是不肯说,而是,这可能关系到黄梁柯的死,关系到我跟你们合作的条件。”
“所以你到底是要死抠条件,还是要破你女儿的命案?”石羡玉忍不住质问道:“还是说,你所谓的追查案子,只不过是你在你女儿死后给自己找的一个目标,一个生活动力罢了?
你只是在自我感动,让自己以为在做些能做该做的事,其实到底有没有意义,你根本不在乎?”
仇教导皱眉呵止:“羡玉!”
但出人意料的,步忠勇却并未反驳,甚至情绪重新平静了下来,痛苦的神色也缓缓收敛,紧绷的身子亦在缓慢放松。
三五秒之后,他无所谓的说:“随便你怎么想,但你不答应我的条件,或者说在我审讯完秦明生之前,你休想从我这挖出半点有关黄梁柯遇害的线索。
别想着套我话,也别指望能靠着激怒我让我失言,我也办了这么多年的案子,或许能力上远远不如你,但经验也还算丰富,你们在想什么,话里头有啥子线索,我门儿清,那些小心思对我没用。”
石羡玉还真有些失望。
面对步忠勇这样的人,许多技巧确实都无用武之地。
但石羡玉并非是纯粹想激怒步忠勇,他真就是这么认为的,步忠勇与其说是想还女儿一个交代,不如说是在为自己寻一个目标。
所以在步忠勇的潜意识里,达成亲自审讯秦明生这一既定计划中的目标,比取得石羡玉等人的帮助来的更重要,哪怕有了石羡玉的帮助,破案的可能性更大一丁点儿。
其实也大不到哪儿去,毕竟过去这么多年了,当时的线索也少得可怜。正是因为认清了这点,所以步忠勇对于石羡玉等人其实根本不抱任何期望,也就没法以此来影响他心中的那杆秤。
不过……
“也罢,你爱说不说。”石羡玉也以无所谓的语气说:“不存在什么套话不套话的,你苦寻十四年毫无所得的案子,忽然就盯上了黄梁柯,单这一点就已很值得怀疑,我们已有了调查的方向。”
步忠勇嘴角一扯,似有些不屑:“激我?好啊,那你尽管查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