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周易:“有件事,我一直很好奇。”稍顿几秒钟,接着道:“你不是一直说自己喜欢有男人味的款么?我觉得秦首长完全是你喜欢的类型,兮兮,你怎么就对他不来电呢?”
余兮兮被问住,支吾几秒才说:“谁说他是我喜欢的类型。”
“哪儿不符合要求?”
“……他不像个好人。”
“他对你做什么坏事儿了?”
余兮兮轻咬唇瓣,声音很小:“坏透了。”
周易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
“你到底为什么排斥他?”
这句话听在她耳朵里,仿佛嗡嗡有回音。
晨光熹微,窗外有风在吹,遮住太阳的薄云散开,泻入一室暖光。余兮兮低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粉饼盒纹路。
或许说“排斥”过了点,具体为何抵触,她自己也说不上来。
只是有关那人,她从小听得太多,潜意识里便觉得遥远。两个人,走着截然不同的路,处在截然不同的世界,自然会有截然不同的人生。
另一头,周易看热闹不嫌事大,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建议:“依我看,反正你现在单身,又没喜欢的人,干脆和那军哥哥交往一下试试。人家一门心思跟你结婚,没准儿是早看上你了呢?”
余兮兮心跳乱了瞬,清了清嗓子:“胡说八道,他才见过我几次?”说完伸手在化妆包里摸口红,半天没找到,这才想起那管色号被她放在包里。
随后站起身,伸手把昨晚背的单肩包拎过来,拉开拉链。
好巧不巧,那个牛皮信封掉了出来。
她眸光闪了闪。
周易弯腰,先她一步捡起信,疑惑:“这什么东西?”
“一份人情,”她说,“秦峥送的。”
无风无浪中,两天过去。
周一早上七点,余兮兮被手机闹钟从床上催了起来,洗漱换衣吃早餐,然后驱车前往赡养基地。
和上回一样,老远便听见犬吠声声。
只是这次有了敲门砖,她没像上回一样被哨兵拦下。
超跑驶入基地,引擎声划破空气,突兀而高调,引来不少士兵驻足侧目。道道视线中,余兮兮在驾驶室里如坐针毡,后悔把车开了进来。
忖度着,她用最快的速度把法拉利泊入车位,停车熄火。
车门刚刚锁好,背后一个声音响起:“余小姐。”
余兮兮回头;是一个穿迷彩服的士兵,瘦高个子,肤色黝黑,正冲她爽朗地笑着,大方展示一口白牙。
很眼熟。
“你是……”余兮兮皱眉回忆了下,“李成同志?山狼的饲养员?”
李成挠挠脑袋,像是有点儿不好意思,“你还记得我啊。对,我是李成,你叫我小李就行。”
她绽开笑容,“你好。真是凑巧了,想不到刚下车就碰上你。”
李成却说,“也不算凑巧。秦营长之前跟我交代过,说你这几天应该会过来应聘。”
闻言,余兮兮神色微变,没往下接话。
李成心思简单,自然没看出什么异样来,只自顾自转身,带着她往办公楼的方向走,边关切问:“对了余小姐,相关证书你都带上了么?”
“哦。毕业证和学位证都带了的。”
“兽医证有么?”
余兮兮咳一声,伸手摸了下鼻子:“……只考了初级的。”
李成咧嘴笑:“这有啥。初级也行啊,咱们正好缺一个助理兽医师。”
闻言,余兮兮愣了下,“助理兽医师?你们不是招饲养员么?”
“你堂堂一个华农动医的高材生,当饲养员不屈才了么?”李成直直走廊左方的一个办公室,又道:“先在这儿审一下资格,一会儿我再带你去卫生队面试。”
她点头,“麻烦你了同志。”
余兮兮面试通过得还算顺利。
基地工作人员的办事效率很高,不拖泥也不带水,二十分钟功夫,余兮兮的入职手续便办理完毕。随后,李成带着她去熟悉以后的工作环境。
两人边走边聊。
“进了咱们基地的兽医师都有为期三个月的实习期,实习期之后还有一次考核,考核通过才能有编制。”李成热心道,“咱基地的基本情况也在考核范围内,你尽快熟悉就好。”
“嗯,我知道了。”
阳光和煦,训练场上退役军犬们排列整齐,在训导员的指令下做基本训练。
余兮兮停在塑胶跑道上,抬眸,视线看向那些那些略微年迈的军犬,有点儿好奇:“每天都要给它们做固定训练么?”
“是的。”李成说,“虽然这些犬只已经退役,但它们从小在训练基地长大,身体机能已经适应了特定的生活方式,如果打乱,会对它们的健康状况有影响。”
余兮兮点点头,又随口问:“你在这儿干多久了?”
“三年。”
“那应该带过很多退役犬了。”
李成摇头,面上笑笑,眼底却隐有一丝沉重,“山狼就是我带的第一只退役犬。三年前,秦营长把它送来的时候,我刚分配到基地。”
余兮兮沉默片刻,想起那只正当壮年的军犬,它坚毅的眼神,还有断肢。
它退役之前的最后一战,必定十分惨烈。
头顶的阳光忽然暗下去几分,她抬头,看见几片白云从远处飘来,挡住了太阳,天空呈现出一种很深的蓝色。
她问:“山狼的腿是怎么回事?”
李成唇微动,话到嘴边又给咽了回去,面上表情迟疑。
余兮兮笑了下,“这还保密呢。”
李成挠头,“涉及基地的事,我们一般都不往外说,不过……”他顿了顿,说:“不过你和秦营长这关系,应该迟早都是会知道的。”
他后半截话声音太低,余兮兮没听清。
李成紧接着道:“山狼的腿,是炸弹爆炸时受的伤。”
她抿唇。
“地点在金三角的丛林。”李成垂眸,嗓音沉得有些哑,“听说支援队伍找到山狼的时候,它的左前腿血肉模糊……它的主人陈安国就倒在旁边,已经牺牲。22岁的年龄,军校一毕业就去了特种大队,军中精英,太可惜了。”
起风了。
余兮兮目光看向远处,基地上空,鲜艳的五星红旗在风中猎猎飘扬。
她问,“毒贩干的?”
“嗯。一个跨国毒品犯罪集团。”
“最后呢?人都抓住了?”
李成沉沉叹出一口气,“捣毁任务失败。对方提前得到了消息,设下埋伏,秦营长他们损失很惨重。”
话音落地,余兮兮有些吃惊:“秦营长?”
秦峥也参与了?
“嗯。”李成点头,缓声说:“那次任务,秦营长是行动组组长,也负了伤,鬼门关里捡回一条命。”
她眸光跳动一刹。
又听身旁的年轻士官笑了笑,说:“你也别觉得惊讶。咱们从军的人,从穿上军装那一天起,命就是国家的了,为国负伤和捐躯,都是军人的荣耀。”
莫名的,余兮兮心里升起一丝异样感受。
……
经过大半天的熟悉,余兮兮大致摸清门路。
基地卫生队的工作不复杂:给退役犬们定期做身体检查;每天对军犬食物质检;对突发疾病的犬只进行救治;按时给犬只注射各类疫苗等。
午餐在食堂解决,刷饭卡,一荤一素一汤,简单却可口。
随后,李成有事离开,她独自回到科室打扫自己的桌椅。
卫生队的兽医,加余兮兮一共五个人,其它医师坐班都在军犬生活区,通常情况下不会回办公楼这边的科室。但她今天才刚入职,生活区那边的办公室还没打扫出来,只好先暂时待这儿。
刚抹完桌面,一阵脚步声从屋外传入。
她回头,看见一个穿军装制服女人走了进来,二十六七岁,修长高挑,五官靓丽,长发在脑后盘成髻,看上去英气逼人。
女军官?
余兮兮目光移向她的肩章,一杠一星,少尉军衔。
那名女军官也将好看她,四目相对。
余兮兮猜测这人是来基地办事的,于是礼貌笑笑,“你好,请问有什么事么?”
女军官有一张漂亮的脸,只是眉眼间冷冷淡淡,看上去并不易接近。她上下打量余兮兮,说,“你脸生,新来的么?”
余兮兮点头,“嗯。我是新来的助理兽医师,余兮兮。”
闻言,女军官神色微微变化,低声重复:“余兮兮?”
未几,她再次开口,语气平淡许多:“你好,我叫陈梳。”说完兀自走到里侧靠左的办公桌前,拿起桌上的一份资料,又道,“一会儿麻烦你转告这个位置上的姜医生,就说‘猎狮’的体检报告,我拿走了。”
余兮兮点头,“嗯。”
陈梳没再多言,转身出门,女士军靴落地的声音规律远去。
余兮兮抿唇。
不知是不是错觉,刚才某一刻,那个女军官看她的眼神,竟像带着几分敌意。
太阳落山的光景,余晖将天际染成一片绚烂的橙色。
余兮兮看了眼时间,五点半,已经到下班时间,于是站起身,收拾东西走出卫生队办公室。
新人入职,头几天几乎都是坐冷板凳,这点儿任何单位都相差无几。
余兮兮却并不觉得有什么——这份工作她本就梦寐以求,如今得偿所愿,自然怎么都顺心。
法拉利缓缓驶出车位。
基地很大,从停车场到大门要开好几分钟,毫无疑问的,一路又引来无数目光探究围观。
余兮兮万分尴尬,只能硬着头皮把车开出去,经过大门时踩了脚刹车,听见一个脸生的哨兵小哥好心提醒:“姑娘,以后上班就别开这种车了。咱们倒没什么,就怕领导看见了要批评你。”
她连连道谢,“嗯嗯,我知道了。”然后才把车开了出去。
回家路上,余兮兮给周易打了个电话,想约她出来吃晚饭。然而对方说有朋友结婚,晚上得去赶个婚宴,来不了。她只好无奈作罢。
车平速行进,暮色垂得愈发低。
余兮兮有点饿了。
抬眼看,车已经开到了小区门口。她算了算时间,然后拿出手机点外卖,正选着餐,余光里却瞥见车窗外的一道人影,高高大大,在暮色中挺拔显眼。
余兮兮倏的怔住,待看清后,眉头不自觉地皱紧。
男人站路边,上衣是最简单常见的迷彩T,长裤军靴,双手插兜,整个人显得过分痞气。街灯开了,昏暗柔光照在他身上,短发浓黑,侧脸深刻立体,只是离得稍远,看不清面上表情。
“……”没由来的,她掌心一阵湿,某刻竟想调转车头走另一个门。
只是对方没给她这个机会。
秦峥走了过来。
余兮兮车停在大门口,没熄火,能听见引擎嗡嗡声。
他在她车窗边儿上站定,她转头看他,目光又惊又疑。
……刚才他站的位置,同小区大门儿相隔只几十米。难道,在等她?
她心头一颤。
正胡乱猜着,又见那人盯着她,黑眸里头深不见底,然后,勾了下手指。
余兮兮抿了抿唇,把窗户落下,“你怎么在这儿?”
秦峥道:“听说你酒量不错。”
“……啊?”
“找个地方,我请你喝几杯。”这语气寻常,却不留商量余地。
“……”余兮兮心里奇怪,见他没提那晚的事,又莫名松了口气。
唇微动,刚想说话便听见后头响起刺耳喇叭声:“嘟嘟!”
后面小轿车的车主探出脑袋,极不耐烦地催:“干啥玩意儿呢?有话能上车说不?这都挡路了都!”
“……”余兮兮无语,终于不大情愿地挤出几个字:“你先上车。”
吃饭的地方是一家路边馆子,装修简单,招牌破了一角,写着“正宗黄牛肉”。
唯一一个包间里,服务员正拿着个本子记菜单,接着问:“三斤牛肉,两瓶酒,还要其它的么?”
这种馆子,余兮兮极少出入,拿着菜单看半天,忽然被一个菜名吸引注意力,“再要一个这个,三巴汤。”
话说完,对面一道视线就扫了过来,直勾勾盯着她瞧。
余兮兮只当没感觉,跟服务员确认一遍:“嗯,要这个。”
“行。”说完,服务员转身离开。
桌上摆了一碟毛豆和花生米,全是下酒的小菜。余兮兮干坐了会儿,剥了颗毛豆吃,一句话不说。
对面那人拧开白酒瓶子,问她:“吃过三巴汤?”
余兮兮略迟疑,摇头。她点这个菜纯粹是图个新鲜。
“三巴是哪三巴,知道么。”
她问:“牛身上的?”
“嗯。”
“……”余兮兮想几秒,然后凭想象道:“有尾巴?”
秦峥端起酒杯喝了口,挑眉:“对。”
“嘴巴?”
“嗯。还有什么?”
一连说中两个,余兮兮的底气足了些,继续琢磨第三个“巴”。可好几分钟过去,愣是没想出来。
秦峥抬眼,那小女人想得认真,纤细指尖点着下巴,眉微蹙,整个人透出股平日不具备的娇憨样儿。
他食指轻叩桌面,忽然一弯唇,轻声吐出个字来:“鞭。”
“鞭?”
余兮兮反应了下,忽的脱口而出:“牛鞭?”
话说完,对面那双黑眸已浮起丝笑意。
她愣住,细细一思索,回过神,顿时双颊大红又羞又恼——嘴巴,尾巴,和牛鞭……牛鞭不就是那什么什么巴么?
我靠……
果然是个臭流氓≧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