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夜风捎带而来的酒精味儿越发浓烈。
小片刻功夫,刘万走了过来。
他口里哼曲儿,步子晃晃悠悠往前挪,未几,拎外套的手换了一只,醉眼打悬,无意识瞟了眼那辆路边上的黑色吉普。
驾驶室的车窗落下一半儿,路灯光线泻入车厢,黑暗中,暗光照亮一副眉眼:眉峰凌厉,双眸深邃,目光是超乎寻常的冷静和内敛,沉稳镇定,波澜不惊。
刘万没多想,打了个酒嗝,很快便移开视线继续往前走。
可刚迈出两步,醉汉的动作骤然顿住。
风静静吹,他眯了眯眼睛,回头;那辆车仍停在原处,牌照普通,并无任何特别,几秒后,门儿打开,两个挺拔高大的男人下了车,其中,个儿更高的那个薄唇紧抿,面容冷峻,颇有几分眼熟……
刘万抹了把脑门儿,狐疑不定。
再往后头瞧,只见两个年轻小伙儿从夜总会里走了出来,表情寻常,但步伐却趣÷阁直朝他所在的方向而来……
“……”
电光火石之间,眼镜蛇脸色大变,拔腿就往自己的车跑。一辆白色大奔就停在几十米开外,他满头大汗,手发抖,开车门,插入车钥匙拧动,动作飞快。
然而,没等汽车发动半步,一股大力便拧上了他左肩,力道可怖,几乎能硬生把人骨头捏粉碎。
刘万吃痛,咬咬牙,转头一拳撼上。
背后那人面色极冷,车内空间小,他却未受半点儿影响,闪开,抓住那只右手狠狠一拧,干净利落至极。
下一瞬,人骨发出脆响,刘万脱力倒向一边儿,攥着断手,嘴里撕心裂肺惨叫。
董成业拉开车门,一脚踹过去,凶神恶煞骂骂咧咧:“他妈的,畜生玩意儿,老实点儿!”然后抬眼看秦峥,问:“峥哥,现在怎么办?送禁毒大队么?”
秦峥面无表情地垂眸,扑手上的灰:“不急。得先把一些事儿弄清楚。”
将近黎明,夜幕黑得像墨,白色奔驰车里阴森黑暗,只能听见人的痛呜和喘息。
刘万缩在副驾驶位置上瑟瑟逗着,满头冷汗,忽然,有人猛扯住他领子往前拖拽,董成业压着嗓子威胁:“听着,从现在开始,老子们问一句,你答一句,要有半个字儿假话就立马宰了你!明白了?”
刘万眼珠子乱转,缓慢点头,颤声:“好、好好好。”
然后是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冰冷低缓,沉而稳:“南帕卡在中国的合作商是什么人。”
刘万咽了口唾沫:“不知道。”
“你们在中国一般直接跟谁接头。”
“哎哟喂我的亲哥哥嘞,我他妈就一翻译,哪儿知道这个!”
“上次捣毁行动之后,南帕卡转移到了什么地方。”
刘万一副哭丧相儿:“哥!大哥,首长!我真啥都不知道啊……我本来就胆小,上回你们那行动之后,把我胆儿都给吓破一半,回国之后隐姓埋名卖假酒,早金盆洗手从良了。”
董成业一拳揍过去,“少跟老子乱放屁!再问你一次,说不说!”
“……”他鼻青脸肿,鬼叫一声,“哥!别别……我是真不知道,你就是打死我我也还是不知道啊!”
“不知道?”
秦峥淡笑一声,然后,五指抓住刘万右臂,狠狠一卸,空气里顿时“擦咔”一声儿响。眨眼功夫,那条人胳膊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姿态反剪到了背后。
眼镜蛇面部扭曲,杀猪似的鬼哭狼嚎。
边儿上,董成业眼睛都瞪直了,结巴道,“老三,你这是不是也太狠了,这厮是个要犯,不能这么整吧……”
秦峥斜眼睨他。
董成业悻悻笑了笑:“得得,当我没说,当我没说。”
刘万嘶声骂道:“我艹你大爷!”
秦峥拿舌尖舔了舔腮肉,拎起他另一条胳膊,眯眼,语气极淡:“我再问你一次,中国区合作商是什么人,你们一般跟谁接头儿。”
“……”刘万疼得大汗淋漓,咬牙关,没吱声儿。
他勾嘴角,笑了,“装哑巴?行。”话音刚落,刘万的左手腕骨开始往上狰狞翻扭。
“别!哥!”他顿时吓得大吼,“我说,我把知道的都告诉你们!都告诉你们行了吧!”
董成业讥讽道:“还以为你这孙子骨头多硬呢。”
秦峥松了手,眼神冷漠随意,视线中,人高马大的男人烂泥巴似的瘫软下去,全身因为剧痛而微微抽搐。
后座上的年轻士兵一脚蹬过去,狠声:“少装死。”
刘万闷哼。
秦峥后仰靠上椅背,点了根烟,没什么语气地撂下句话来,“说吧。”
刘万深吸一口气,虚弱开腔:“南帕卡有个弟弟,叫吞钦,和中国区这边儿的生意往来,基本上都是吞钦在干。中国这边儿的合作商我是真没见过,只知道……”然后一阵猛咳。
董成业皱眉追问:“只知道什么?”
“只知道……只知道那个老板的绰号叫公山魈,他还有两个下线,一个叫青衣,一个叫花旦。”
“青衣?花旦?”董成业嗤了声儿,“还挺他妈风雅。女的?”
刘万点头。
车里静了静。
几秒后,老董低声骂了句,嘀咕说“敢情这年头娘们儿也没啥好鸟”。
秦峥:“没见过公山魈,那青衣和花旦儿见过没?”
刘万两道眉毛拧到了一块儿,迟疑答道:“青衣没见过,花旦儿倒是见过一次……”
“什么长相?”
“大**大屁股,身材挺好。”
秦峥微微拧了下眉,脸色不善,显然耐心所剩无多。
董成业照着刘万的脸就是一巴掌,恶狠狠道:“你他妈老实点儿!”
刘万有气无力,“几位大哥,我都只剩半条命了,还他妈打我呢?”
“问你长相!”
“我看女人就盯只那俩地方,这句是真话,比真金还真啊哥……”
“老子……”
“都闭嘴。”秦峥冷声打断。
奔驰车里的几个男人都是一愣,周围瞬间死寂。
背后,两辆黑色轿车从大路的尽头并排驶来,安安静静,悄无声息。
秦峥眯眼瞧后视镜,手里夹烟,烧亮的烟头映亮俊朗冷峻的脸,眸色极深,凌厉又阴沉。
董成业察觉出一丝不对,嗓音压低几分,“峥哥,怎么了?”
几秒死静。烟快烧完时,他放嘴里深吸了口,然后,手指把烟嘴拧碎成渣,甩来三个字儿:“带枪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