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凌语气微沉:“爸妈都五十好几的人了,你以为他们还年轻么?你说走就走,知不知道这段日子妈妈有多难过?她性子强,嘴上什么也不说,但每天晚上都拿着你的照片抹眼泪,你倒做得绝,把我们的号码全给拉黑,连个打电话的机会都不给她……余兮兮,你够狠,有你这么当女儿的么?”
两姐妹说话,外人不好在场,宋姨识趣,早已悄无声息出去了。
“……”余兮兮没反驳,一声不吭,只沉默地拿双手撑额头。
空气凝滞了几秒。
余凌接着道:“爸在来医院的路上,一会儿见了面,我要你跟他认错。”
余兮兮仍旧不说话。
余凌蹙起眉:“你听见没有?”
“……”她静半刻,终于抬起头,双眸充血红得吓人,语气却很淡:“姐,当初我任性离家出走,还拉黑你们电话,伤了你和妈的心。是我不对,我道歉。”
听了这话,余凌的神色终于缓和,气也消了大半,点点头,“你这丫头从小就不是盏省油的灯,知错能改就好。”
“但是,”
余兮兮漠然继续:“你要我跟余董事长认错,我无能为力。”
“你……”余凌气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犟?我知道你气爸爸打了你,但是你要知道,那天是你有错在先,你说的那些混账话连我都听不下去,更何况爸爸?”
“我说的那些都是事实。”
“余兮兮!”余凌厉声地斥:“我不许你这样侮辱爸爸!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不过一只警犬,你要为它记恨爸爸一辈子么!”
余兮兮冷冷勾了下唇,“你知道,我记恨他不只因为黑风。”
余凌眸光一凛,眉头用力往里皱:“直到今天,你还是觉得当年的事是爸爸造成的?”
“难道不是?”
这次,余凌足足沉默了数秒钟,然后闭上眼,手指揉捏太阳穴,说道:“当年你被绑架,他心急如焚,短短两天像老了十岁。兮兮,就算真如你所说,爸爸也一定不希望发生那件事的。”
“那帮缅甸人不是什么善茬儿好货色。”她的话,凉薄而讽刺,“和那群人有生意往来,他也不会是好人。”
“我们谁也不知道当年的前因后果,不要凭想象下结论。”余凌态度坚决,“不管发生什么,他都永远是我们的爸爸,作为女儿,我们应该信任他,支持他。”
“如果他做的是错事呢?”
“如果是你误会了呢?”
正你来我往争执不休,病房门再次被推开。两人下意识地转眸,只见宋姨去而复返,神色间甚是恭敬,后面,一个中年男人提步入内,黑西装,戴眼镜,有种长居上位的尊荣气度。
余兮兮冷淡移开眼,余凌起身:“爸。”
余卫国像没听见,径直大步走向病床,握住妻子的手,眉眼间神色焦急:“兰青?兰青你觉得怎么样?”
余凌说:“爸,输的液里有安神作用,妈睡着了。您别担心,医生说已经问题不大。”
余卫国点了下头,直起身,余光扫见靠墙的一抹人影儿,顿时蹙眉:“宋姨,为什么夫人病房里会有不相干的人。”
宋姨尴尬不已,支支吾吾不知怎么回答。
余兮兮先一步开口,冷冷道:“你不想见我,我也不想见你。余董放心,我只是来看我妈的,她一醒我就走,保证不碍您眼。”
余凌扯她手,低声:“兮兮,你少说几句。”
余卫国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抬手指门外,怒道:“我早就说了,余家只有一个女儿,给我滚。”
余兮兮红着眼动也不动,两边僵持,气氛跌至冰点。
余凌试着劝说余卫国,道:“爸,妈现在身体不好,你就让妹妹守在这儿吧……”
余卫国断喝:“你哪儿来的妹妹!就当她死了!”
这字眼,尖锐刺耳仿佛利刃,扎得人头破血流。余兮兮静了静,眸底涌上泪意,需要用力咬牙才能忍住不哭出来,转过头,深深看了眼余母,最后,终是开门离去。
走出医院差不多正午,太阳高悬,直对头顶。
余兮兮迷惘,沿着大路一直往前走,漫无目的,像忘了家的方向。走了不知多久,她抬起眼,看见前方是一个半圆形的喷泉广场,好几个孩童在玩儿水枪,阳光灿烂,他们的笑脸也变成金色,银铃似的笑声飞出老远。
余兮兮在长椅上坐下,怔怔地旁观。
良久良久,孩童玩儿累了,被家长们牵回家;
又来一群衣着时尚的年轻男女,朋克打扮玩儿滑轮,一待就是两个小时;
然后,年轻情侣来拍街头照;
再然后,太阳一寸一寸落下山,夕阳的余晖洒满天空……
余兮兮仍旧呆坐,突的,感觉到一阵震动从掌心里传来。看了眼屏幕,接起,不等她说话,男人的嗓音便平稳传出,淡淡的,“鱼想怎么吃?蒸还是烧?”
她茫然抬眼眸,没吱声儿。
那头静几秒,察觉到什么,再开口时语气微沉:“你在哪儿。”
“……”余兮兮僵硬扯嘴角,想要笑,不妨强忍整天的泪意却猛然溃堤,抽着鼻子断断续续说:“我没、没事儿。鱼你先做,我自己打车回来。”
秦峥听见她哭,心都揪起来,咬牙切齿:“老子问你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