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去欧洲吧。”刘海清道,“对于这个国家,对于果党,我都无愧于心了,我该走了,接下来,我会为自己而活。”
“听说平安很乖,你去港岛的时候,替我看看小侄子。”华克之道。
“我不去港岛了。”刘海清摇头,“我的身份太敏感,靠近他们娘俩,是给他们惹麻烦。克之,我劝你以后也尽量别联系弟妹他们了。其实只要我们知道她们活得很好,就足够了。”
华克之黯然点点头:“也是。”
“走了!”刘海清对华克之摆摆手,“有缘的话,江湖再见!”
刘海清走得洒脱,但踏上船舱的那一刻,他的泪眼还是迷蒙了。
他脑海里如走马观花般浮现出过往的一幕幕,最后,画面定格在他和苏乙刚认识那天的场景——
“耿良辰?”
“是我。”
“我说这么眼熟呢,之前在丁字沽,我竟有眼不识真佛,真是惭愧,重新见过您,我叫刘海清,耿兄弟,幸会,幸会。”
“我是来请你吃饭的,不知道刘大哥肯不肯赏脸?”
“哟,您请我吃饭,是赏我脸,我要是不兜着,算我姓刘的不识抬举。容我多嘴问一句,不知道这顿饭,有没什么说道。”
“一是交朋友,二是谈生意。”
“巧了,耿兄弟说的这两件事儿,都是我刘某人的心头好!就冲咱这同好的缘分,耿兄弟你这朋友我也交定了!”
“那就去小白楼怎么样?”
“走着!”
……
刘海清远赴西方后,辗转于欧洲各国,最终在不列颠定居。
在比尔安德伍德的撮合下,他认识了一个很好的伦敦姑娘,两人很快就坠入爱河,进入了婚姻的殿堂。
刘海清很快就有了一个女儿,他给女儿取名叫刘忆辰,缅怀他这一生唯一的朋友。
1982年的一个秋天,78岁高龄的刘海清在阴雨绵绵的天气里,在炉火旁安然离世。
内地。
1955年,华克之受到某人牵连含冤入狱,受尽屈辱。
但不久后他便被放出来了,释放的原因,和苏乙是有关联的。
出狱后的华克之辗转去了津门,已知天命的他趴在苏乙的衣冠冢前,哭得像个孩子。
之后华克之成为了一家报社的编辑,度过了平平凡凡的后半生。
1964年,港岛。
已经移居港岛的叶问带着礼物,再一次来拜访宫二。
宫二居住的这条街,有夏威夷皮克托开的酒吧,有姜铁山开的武馆,也有荣沧海开的南北贸易行。
数十年来,他们三人恪守着承诺,一直守护着宫二母子。
此时的宫二,已是中年妇人,但她眉眼依旧如初,依旧是当年那个倔强骄傲的少女。
叶问在港岛开了综合格斗术的武馆,他耿良辰师兄的名头,吸引了不少学员报名,过得有滋有味。
自到港岛后,他便经常来探望宫二母子,每次来,都带着丰厚的礼物和一些钱。
尽管宫二每次都表示不需要他接济,但叶问一直没有间断过给宫二送钱。
刚开始宫二拒绝了几次,但后来,他也就不拒绝了。
一生要强的宫二却收叶问的钱,这让儿子耿平安很诧异。
“你叶师叔是觉得对不起你爹。当年你爹把武校托给他,但国内内战一起,他便弃了武校逃了,连他的夫人都没来得及带……因为这件事,你姜叔叔、荣叔叔他们也都不怎么跟你叶师叔来往了。”
“但你爹曾经跟我说过,叶问是小富即安的性子,谁也别逼他做大事。他不是坏人,而且他的运气很好。”
“你爹知道你叶师叔是什么人,所以如果你爹还活着,对你叶师叔也不会有什么怨言。现在你叶师叔来港岛还借你爹的名头开武馆,他觉得对不起你爹,这才给我们送钱。如果我们不收他的钱,只怕他以后也不好意思再打着你爹的旗号开武馆了。”
“娘,我知道了,您是为了安叶师叔的心!”耿平安恍然大悟,“娘,您总说内地内地,咱们还能回去内地吗?”
宫二眼中露出追忆之色,良久才缓缓道:“能的,咱们迟早要回去的。”
等宫二真的回到内地的时候,已经是1987年了。
七十六岁的宫二带着儿子、儿媳和孙子回到了内地,回到了津门。
民族英雄耿良辰的遗孀和子女归国,自然受到了最高等级的热烈欢迎。
当宫二稍微流露出自己有意在内地定居的意思,津门当地政府立刻经过协商,把苏乙的故居耿公馆让了出来,让宫二带着儿子儿媳住了进去。
之后的宫二深入简出,一直在耿公馆里过着含饴弄孙的惬意生活。
1997年,在港岛回归那一天,宫二受邀来到了大会堂,以耿良辰遗孀的身份,参加了国宾晚宴。
建国近五十年,当年的很多史料,已经被整理出来了,宫二提出了想要查看关于耿良辰的一些史料事实,领导人没有拒绝。
于是接下来的几个月,宫二一直徜徉在这些珍贵的历史资料中。
直到某个下雪的清晨,耿平安在跟母亲请安的时候,发现母亲已经在睡梦中溘然长逝了。
1934年,苏乙和宫二的洞房花烛夜。
“若梅,你背上这枪伤是怎么回事?”
“不小心被打的,没什么了。”
“你不该有枪伤的,但现在却有,显然是因为我,若梅,让你受委屈了。”
“我不委屈,我能在最美的时候遇见你,这是我的运气。”
“……若梅,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