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为民突然杀出来就算是苏乙也没料到。
他可以算计到很多事情,但年轻人的“灵光一闪”他肯定算不到。
像是杨为民这种没定性的精神小伙儿,你很难说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来,你也很难说他们的未来会怎么样。
就像我们年轻时的很多学习差的同学都去当老师了,学校里的“校霸”们都去当警察或参军去了,学习好的孩子有很多都干了个体或者混的不如意,那些没什么存在感的反倒进了体制成了领导,又或者开了公司过得有滋有味。
为什么会这样?
就是因为年轻人太不确定了,所以他们反倒有无限可能。
反倒是如果像是苏乙这样心态沉稳的普通人,除非大环境变迁或者出什么很大变故,否则基本是一辈子一眼望到头。
杨为民是奔着要苏乙的命来的,按理说苏乙应该睚眦必报,不但要反杀了他还要再灭他满门出气,这才符合“杀伐果断”的主角人设。
但就这么个玩意儿……
老实讲,再给杨为民一百年,让他杀一千次,杨为民都不可能杀了苏乙。
一只蚂蚁恨极了你,用它自以为致命的方式攻击了你一下,你感觉到皮肤刺痛,然后才发现了它。
你可以随手捻死它,也可以甩开它该干嘛干嘛,这都正常。
但若是你恨得不行,跑去把它的蚂蚁窝给一把火烧了,那是不是多少有点什么毛病?
苏乙都提不起报复杨为民的兴致。
倒还不如利用这件事情见见一直未曾蒙面的杨厂长。
这杨厂长也是有手腕的,苏乙希望这次对方别使绊子,让自己顺顺利利公平竞选副主编的位置。
还有个原因,就是这杨厂长虽然过不了多久就会被那股风浪给掀翻,但人家是有根底的,也是有本事的,挫折只是一时的,东山再起,基本是注定的。
苏乙跟着李新民只是存着互相利用的心思,反倒是杨厂长和其背后的大领导,苏乙倒觉得值得交往着试试。
在这件事上苏乙没存多大心思,但事情的发展又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来到杨宝瑞所说的地方等了没一会儿,就见一个穿着中山装的中年来了,正是杨宝瑞。
苏乙已经松开了杨为民,杨为民见到自己的父亲,低着头羞愧难当。
不过他也没敢跑,因为苏乙说过他敢出任何幺蛾子,就让于海棠看他的大白屁股。
杨宝瑞是一个人来的。
到跟前只是冷冷瞥了自己儿子一眼,目光就落在了苏乙身上。
“你就是苏援朝?”他打量着苏乙,“没想到咱会以这种方式见面。”
“来自杨宝瑞的恶意+99……”
“我这逆子,给你添麻烦了。”他面色严肃,“好在你没有因此受到损伤,不然我就无地自容了。”
苏乙笑了笑,变魔术一样掏出那把匕首,将其递给杨宝瑞,道:“这是他的,交给您了。”
杨宝瑞接过,这才狠狠瞪了杨为民一眼,冷冷道:“你是不是准备用这把刀子,去伤害苏援朝同志?”
杨为民没说话。
“我不想问你第二遍!”杨宝瑞加重语气,“告诉我,是不是!”
“是。”杨为民嗡声道。
“混账东西!”杨宝瑞深吸一口气,看向苏乙,突然后退一步,深深给苏乙鞠了一躬。
“爸!”杨为民大叫一声,眼眶瞬间红了。
苏乙没有拦着,只是静静看着这一幕。
“子不教,父之过。”杨宝瑞深吸一口气道,“我替杨为民跟你道歉了。你没有选择扭送他去派出所,既是给我面子,也是救了这个逆子!我很惭愧我在亲情面前,做不到大公无私,所以我承你的情,也再次感谢你的大度。”
不等苏乙开口,杨宝瑞话锋一转道:“出厂之前,我已经重新召开了紧急常委会议,决定了关于厂报副主编的人选。你是特招的大学生人才,给你加加担子,也是应该的。这个决定已经公布出去了,虽然是朝令夕改,但以任务紧急的借口也说得过去……你的两个竞争者,会成为你的助手,希望你能团结同志,齐心协力办好厂报。”
“苏援朝同志,关于这件事,你还有什么要求,可以现在就跟我提。我出身行伍,喜欢直来直去,不喜欢李新民绕来绕去那套。只要适度的事情,我现在就可以给你答复。”
苏乙怔住了。
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这是杨宝瑞把这件事情想复杂了。
他怀疑这件事是这次权利斗争的延续,甚至怀疑这件事是李新民和苏乙设下的圈套。
所以他快刀斩乱麻,直接认输,就是想及时止损,到此为止。
当然,杨宝瑞并不笃定,不然他不会跑来跟苏乙谈,而是会直接去跟李新民谈。
他应该是试探过李新民了,想必没得到什么答案。
苏乙有些无语。
关于厂报副编辑的事情,他还真没想通过这种方式去竞争。
毫不夸张地说,他有的是堂堂正正赢下这场竞争的办法,甚至早有腹稿,可以让所有领导都说不出话的那种。
对付区区李路程之流的“小怪”还要这么剑走偏锋的话,苏乙自己都觉得丢人。
但事已至此,他也不可能让杨宝瑞再改一次,苏乙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他皱皱眉头,叹了口气道:“杨厂长,您这一课,是想教导令郎权势可以摆平一切不法?还是想告诉他尽管肆意妄为,出了任何事情都由您给他兜底?”
杨宝瑞一怔。
“本来一件私事却跟工作扯上关系,真是让人遗憾。”苏乙道,“事情就到此为止吧,杨厂长,厂报报审的时候,请您不吝赐教。”
说罢他点点头,转身离去。
杨宝瑞伸手张嘴欲言又止,但最终皱眉若有所思,目送苏乙离去。
“爸,对不起,我错了……”身后传来杨为民郁闷的声音。
杨宝瑞深吸一口气回过头来,满脸失望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冷冷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一五一十讲给我听,不要隐瞒,也不要撒谎!”
杨为民隐隐感觉到父亲的郑重,微微犹豫后,还是不敢隐瞒,将事情整个过程托盘而出。
当然,这个过程对自己进行适度美化,着重讲了讲自己是怎么“宁死不屈”,跟苏乙如何“斗智斗勇”,才让苏乙放弃了当众羞辱他的打算。
但知子莫若父,自己儿子是个什么成色杨宝瑞岂能不知道?
他只是懒得拆穿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