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腿还没好利索,走不了太长的路。一大妈干脆去旁边院儿里借了一辆倒骑驴,拉着老太太直奔社区委员会的办公处。
到了地方,一大妈要进院儿去找人,却被老太太拦住。
“咱不是求人办事儿的,咱是来要说法的。”聋老太太道,“来衙门办事儿,你得下话求人,办不办得看人家;但要说法,这就得敲鸣冤鼓,鼓一想,他不办也得办,这是不一样的。”
“老太太,这都什么年代了,哪儿还有鸣冤鼓?”一大妈哭笑不得,“你说的那都是旧社会!”
“管他什么社会,来来回回还不就那回事儿?”聋老太太不以为然,“变的是制度,又不是人心。你看我的,站旁边儿就行。”
聋老太太说罢,举起拐杖一边狠敲三轮车边,发出“咣咣咣”的巨响,一边扯着嗓子大叫。
“胖丫!刘胖丫!刘胖丫在不在?”
别看老太太老,嗓门儿还挺大。
她这一通喊,立刻就把社区里工作人员给喊出来了。
“老太太!您怎么回事儿?这是社区办公的地方,您这又吵又叫的我们还怎么办工啊?”一个年轻小姑娘匆忙跑出来抱怨道,“别敲啦您,您要找人是吧?”
“对,我找人!”聋老太太脸一板,“你把刘家胖丫给我叫出来。”
“没这个人!”小姑娘摆手道,“您是不是找错地方了?记错名字啦?”
“不可能!老太太我虽然眼有点花,但记性好着呢!”聋老太太说着说着又扯着嗓子叫起来:“胖丫!刘胖丫!”
“别喊啦老太太!我来啦!我来啦!”一个羞恼的声音传来,紧跟着就见刘桂芬一脸黑线从门里走了出来。
“呐,这不就是刘胖丫吗?还说没有……”聋老太太一指刘桂芬对年轻小姑娘滴咕道。
小姑娘瞪大眼睛,脸瞬间憋得通红,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
“小孙回去吧!”刘桂芬摆摆手。
“是,刘主任!”小姑娘飞一样跑了回去。紧跟着楼里就传来哄堂大笑的声音。
刘桂芬一脸无奈对聋老太太道:“您老也真是……一点儿面子不给我留。胖丫这名字我都几十年没听了,这下好了,单位人都知道我叫胖丫了,您老真是功不可没!”
“知道就知道,你本来就是胖丫,还怕人知道?”聋老太太道,“忘了小时候跑我家死皮赖脸要糖吃的时候啦?那时候我一叫胖丫,你屁颠儿屁颠儿就跑来了,现在不乐意……”
“好好好,您老爱怎么叫怎么叫。”刘桂芬听得头大,急忙赔笑道,“老太太,您找我什么事儿啊?”
聋老太太道:“傻柱,那是我孙子,给我养老的孙子!他被你们给抓了,我不得问问为什么!”
“何雨柱啊?”刘桂芬有些头疼,“老太太,这事儿是警察局管的,跟我们社区没关系。”
“你不管啊胖丫?”聋老太太盯着刘桂芬道,“我老太太第一次找上门来,你不管我……”
“管管管,我的姑奶奶,我管还不行吗?”刘桂芬无奈道,“你等着,我回去拿个东西,然后亲自带您去警察局。局长您也认识,亮子,单国亮。”
“老单家的?老几?”聋老太太问道。
“老二。”刘桂芬道,“就是那年偷您家里金鱼,差点儿被您把屁股打开花那个。”
“有点儿影响。”聋老太太想了想,“是个瘦了吧唧的小猴子。”
刘桂芬忍不住笑了:“您待会儿见了他就叫他小猴子!”
“成,我就说你让我叫的。”聋老太太顺势答应下来。
刘桂芬呆住,讪讪道:“那您还是别叫了,人家大局长,我可得罪不起。”
“快去快去,甭跟我耍贫嘴。”聋老太太挥手催促,“我还急着见我大孙子呢!”
“老太太性子还挺急。”刘桂芬滴咕一声,转身匆匆进去了。
一大妈等人走远后担忧问道:“老太太,这刘桂芬可是副主任,官儿不小,您对她这么不客气好吗?”
“我对她越不客气,她就得对我越客气。”聋老太太道,“你笨,跟你说了你也不懂,甭问。”
老太太一副瞧不起她的样子,让一大妈有些郁闷。
不一会儿,刘桂芬拿着一个档桉袋出来了,她把档桉袋递给一大妈道:“这是给你们院儿苏援朝的,就是前院儿东厢房靠北那间房的手续,昨天大会说好了给他的,既然您来了,就劳您带给他。您告诉他,让他赶紧去房管局交钱,完了再来找我一趟。”
“好,我跟他说。”一大妈应下,接过档桉袋,左右看看,把袋子塞到车斗的脚垫底下。
“前院儿东厢房靠北……”聋老太太想了想,有些感慨道:“这房子空了好些年了,怪可惜的,现在总算有人要了。要我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吊死个人怕什么?这皇城根儿从古到今,哪儿没有冤死的鬼?真避讳这个,那就没有干净的地儿了……”
“哎哟老太太,这话可不敢乱说!”刘桂芬吓了一跳,急忙左右看看,有些紧张凑近压低声音道,“老太太,这神啊鬼啊什么的,您老可别再挂在嘴边了,最近这风声越来越紧了,我们单位三天两头开整风会要端正思想,您老人家可悠着点,这股风迟早会往下刮,我跟您讲,您千万别不当回事儿……”
聋老太太笑呵呵道:“听人劝,吃饱饭,我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