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路上苏乙碰到了傻柱,跟霜打的茄子一样,蔫头巴脑勾着背往回走,苏乙从他旁边骑车过去他都没抬头看一眼。
苏乙也没搭理他,径直回了家。但在家没待一会儿,傻柱就主动来找苏乙了。
“援朝,陪我喝两口。”他一进门就闷闷不乐地对苏乙道。
“不喝。”苏乙不想听他发泄苦闷,他自己都还没想好自己的未来呢。
“不是,哥们儿遇到事儿啦,真的,你得开导开导我!”傻柱苦着脸道。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苏乙道,“行了,就这句,回去自个儿琢磨去。”
傻柱道:“你就不想听听我什么事儿?”
“不想听。”苏乙摇头。
“我偏说!”傻柱道,“我被冉老师她那老古板的爹给撵出门了,还连累刘婶儿也挨了人家骂。唉,人家嫌我没文化,大老粗一个。援朝,你说这事儿怎么办呀?”
“你要是再不走,我跟你老丈人一样,也张嘴撵人了啊!”苏乙威胁道。
傻柱指指苏乙:“冲你这句老丈人,我不跟你计较。得,回屋自个儿喝闷酒去咯!”
他故意啧啧有声,摇头叹气一副很失望的样子走了。
傻柱离开后,苏乙把房子里的灯都打开,屋里屋外转悠了好几圈。
院儿里的邻居们这时候都还没睡,家家户户要么欢声笑语,要么争吵哭闹,所有的动静都逃不过苏乙的耳朵。
对门三大爷家,闫阜贵和三大妈商量着怎么说服于莉每个月多交一块钱,这样才能“不亏本”;闫解旷在和妹妹闫解娣吹嘘他在学校里揍人的丰功伟绩。
三大爷家隔壁闫解成和于莉也在讨论工作的事情,闫解成对苏乙只给于莉安排了个临时工有些失望,于莉骂他脑子进水。
中院里,易忠海正在给一大妈上药,两人正在聊秦淮茹家的事情,易忠海说起贾张氏有药瘾的事情,说已经被送乡下农场“劳改”去了,一年半载怕是回不来了。一大妈很是幸灾乐祸说活该,易忠海不在人前也难得不“高尚”了,心情愉悦说贾张氏是恶有恶报。
傻柱在家里翻箱倒柜,估计是在找能下酒的东西。
秦淮茹家里,秦京茹又在跟两个小姑娘打听苏乙的事情。其实苏乙知道秦京茹一直在关注自己,但他没收到秦京茹爱意、欲念这类情绪值。他很清楚,这个姑娘现在脑子里没什么情情爱爱那套东西,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借助婚姻摆脱农村的穷苦生活。
谁能让她留在城里,她就跟谁。苏乙做不到,她也可以退而求其次,甚至是再次。
话说回来,在这个年代谈感情其实是很奢侈的,跟苏乙这种人讲感情,也是一种荒诞的事情。
朦胧的好感,乍见的喜欢,旗鼓相当的欣赏,这些算是爱情吗?
就算是文慧,对苏乙的感觉也是欣赏和适合,要是说爱上苏乙,那就扯澹了。
如果苏乙要追求爱情,那他大概率要失望,他本身的不纯粹,也就决定了他很难遇到纯粹的爱情。
像是张春梅和刘光天之间懵懂而单纯的情感,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苏乙这里。
因此苏乙很清醒,他从一开始追求的就是婚姻,一个适合陪伴自己一生的伴侣。
他像是一个老道的牌手,在为自己挑选一副可以打好一生的牌面。
文慧好像是四个二,牌面够大了,但苏乙本身就是双王,有了她也只是锦上添花。四个二对于那些鸡零狗碎的单牌和小对儿来说,拆开打可惜,不拆又管不住,还不如来一对a实在。
于海棠不用说了,就像是一把顺子,好像有用,也好像没用。
沉燕子是四个小三,牌面不大不小,但苏乙本身牌面够好,这四个三到最后很可能是空炸出去。
尤娟娟是一串小单牌,需要苏乙费脑子想想怎么打出去才能把牌出好。
排除了这些人,其实苏乙还能选谁呢?
秦京茹,她会是什么牌?
苏乙觉得她是三个q加一张k。
她显然不够好,但如果放在婚姻这场牌局里,也许她正是苏乙所缺少的。
苏乙一向做事果决,但在秦京茹这里还要再“看看”,就是因为秦京茹的确不够好,也因为来自后世的灵魂很难接受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
如果他和秦京茹结合,这场婚姻的初衷就是很功利的,双方都很功利。
这样的婚姻会幸福吗?会顺利吗?
也许苏乙可以堪破很多事情,但绝对不包括这一件。
正是因为这样的“堪不破”,所以苏乙才在大风将起之时思索着自己想要的未来,自己可以接受的未来。
他聆听着院里家家户户的声音,感受着这些人间烟火,想着自己,想着来这个世界的初衷。
渐渐的,他的心里也就有了答桉。
第二天,是学习班正式开课的日子。
苏乙作为班主任,自然不能迟到或摸鱼,他早早就来到了大礼堂开始忙碌起来。
早晨八点五十,学习班领导小组召开紧急会议,大领导亲自主持,他的表情很凝重,眼中藏着一抹挥之不去的忧虑。
杨宝瑞更是一脸阴霾,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其余领导们有的忧虑,有的眼神闪烁,但都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整个会议现场给苏乙最大的感觉就是四个字——人心浮动。
不说别人,就连苏乙也心底蒙上一层担忧,因为今早来采访的不是文慧,而是另一个苏乙不认识的男记者。
文慧呢?
紧急会议的议题是原定的一些要来上课的专家学者因为一些原因,纷纷取消了来这里任教的计划,这其中就包括原本来头很大的那位领导。
虽然大领导没说明原因,但苏乙听出来不来的这些人有些是因为成分原因被“劝退”的,有些是因为有顾虑,尤其是对大领导有某种担忧,不想跟他沾上关系,所以主动提出不来了。
学习班还没正式开课就损失了一大半师资力量,这无异于当头一棒,给众人泼了一头冷水。
在场所有人都满心忧虑,有人心灰意冷,有人也心生担忧而萌生退意。
包括杨宝瑞和李新民都有种进退失据的煎熬感。
但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媒体上吹风吹了这么久,各项工作全部都准备妥当,学生们也等着开课,不管怎样,大家都得硬着头皮上。
第一堂课由一位搞政工出身的老干部教授,随着他走上讲台,也标志着工人理论学习实验基地开始正式运行了。
大领导全程听完了第一堂课,这才在两个厂长的簇拥下离厂。
也许是出于想安抚苏乙的意思,他特意派了秘书私下来找了苏乙一趟,告知了文慧没有来的原因。
“大领导让我转告你,文慧的父亲因为一些政策问题,在接受党内调查,文慧和她母亲也要一并被调查。大领导从昨晚开始就在积极寻求解决这件事情的办法,他让你最近不要去找文慧,也不要有什么担忧或者心理负担,只管做好自己的工作就好了……”
苏乙对这件事的发生并不意外,但他没想到会这么快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