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京官场里小女孩儿可以扮娇憨在荆州战场里少阁主可以脾气如今来到这艘暗夜黑船面对举国最森严的势力琼芳却连动都不敢动上一下。她趴在金凌霜的脚边可怜得像是待宰的无助羔羊连哭也哭不出……
摆平了紫云轩的皇亲国戚甲板上便只剩一顶华轿金凌霜缓缓来到了轿前他凝视着地下的金条摇头道:“谁行贿的站出来。”白衣武士好似听不懂汉话一时无人答应。
“来人……”黄金指环竖起金凌霜叹了口气传令道:“打。”
打字一出一名白衣武士傲然站起右拳怒勾直朝金凌霜面颊击去。只是这位四当家居然不避不让只把冷眼横斜好似目光含有无形气劲随时可以接住这拳。
碰地一响一只怒手横空而来挡住了白衣武士的拳头看那人怒眼横眉挺着一个大肚子赫是镇国七当家到来。他捏住了对方的拳头嘶嘶冷笑问猛力到处只握得白衣武士口吐白沫骨骼更出一片脆响。其余几名武士大惊失色纷纷上前抢救。
“七当家……”金凌霜幽幽叹自心摇头道:“太慢了。”
“梵光聚顶呀!”
威响巨震之下船舱白雪松塌滚落看那七当家肌肉贲张虚心合掌两手无名指、小指收入掌中食指却又拱起附在中指背上赫然使出了“梵光聚顶印”。可怜大批白衣武士给巨力一震全数飞出了船舷但闻扑通之声不绝于耳一行人全数坠于水中上浮下沉。
这就是“镇国铁卫”无论哪一个武林门户无人能独力与之抗衡。甲板上无声无息满布黑衣恶鬼。前有四掌柜后有帅金藤黑衣恶鬼大驾光临已然震慑全场。
“众将官……”金凌霜低沉令黄金指环举起向前扫荡:“清场。”
“妈呀!鬼来啦!”船老大干笑两声不必黑衣鬼来抓随手抓起地下金条急急奔向船舷扑通一响传过第一个跳入冰水之中。大批稍公见了老板下水谁还想拼死力众人一声喊咚隆隆咚逃老虎似奔身而过哗啦啦哗跳鲤鱼般纵水而游。
眨眼之间甲板净空大小人众全数溜个干净。琼芳蹑手蹑脚正想望水里跳落却给帅金藤拉住了听他问道:“四当家怎生处置她?”金凌霜沉吟道:“这小丫头老是招惹麻烦她还有几个厉害同伴别把他们引来了先押起来。”
号令一下美女少阁主锒铛入狱。没有不敢杀的人也没有不敢做的事在这帮黑衣恶鬼面前傅师范无能为力情郎不堪大用什么哲尔丹、宋通明什么“魁星战五关”、全都成了孩儿把戏。琼芳垂头丧气头晕烧之中便给黑衣恶鬼拖走了。只是绝望之中她的心里还有最后的一点光因为她相信那个迟来的船客一定会赶上船期为她递来一碗热热的大面……
此刻船夫逃亡、轿夫落水连琼芳也被抓起来了甲板上只剩一顶华轿看它孤立无援已是四面楚歌声。脚步声一沉一沉踏得甲板上下震动却是七当家来了。他盯住那顶轿子粗声道:“滚出来!”
扬州寒水暗夜鬼哭轿帘里的人影依旧安坐如常一未惊叫二未逃跑想来若非定力凡之辈便是天生哑巴。七当家冷笑一声便要望前动手。以此人举止的粗蛮管他轿子里坐的是王公贵族、三公三孤全都要给他拖将出来一股脑儿扔入寒天冰水里。
正要出脚踹烂华轿忽然一人缓缓走来黄金指环拦在路上却是四当家来了。七当家附耳过去问道:“怎么了?”金凌霜并未回话他来到华轿之前三尺凝步不动忽然举起脚来自朝地下踩了踩口中说道:“草民金凌霜叩见殿下千岁、千千岁。”殿下二字一出场内无不愕然七当家眼中犯疑宫毗罗张口结舌连琼芳虽在困顿之间也是诧异不已。
殿下二字专以称呼帝王子嗣只是正统皇帝膝下无儿女东宫无太子皇城无公主却不知四当家何以道出这两个字来?喀喀声响不绝于耳金凌霜犹在踩动甲板伪做叩之声。他解下了面罩沈声又道:“殿下草民行礼已毕还请出来相会如何?”
一片宁静之中轿中人毫无动静也不知是怕极了黑衣恶鬼裹足不出抑或是在轿子里睡着了这才没听到说话。金凌霜又把话说了几遍眼看轿中上毫不理睬便向一名矮小男子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过去领人出来。
这名矮小男子法号“招度罗”十二神将排名第一谨言慎行办事牢靠金凌霜便属意由这人出手。招度罗奉命行事便要往华轿移步金凌霜望着华轿隐隐间好似见到轿子里有抹光芒他忽尔双眉一轩登又举起手来喝道:“且慢过去。”他朝七当家撇了一眼沈声便道:“招度罗退下让七当家上去。”金凌霜行事沈稳老辣此刻却有些举棋不定众人满心疑惑一不知上司何以前后反覆。二也猜不透轿中人的身分只是碍于职级尊卑却也不敢多言。
那“招度罗”客栈排行第八虽只比七当家低了一个座次但以武功而论却与七当家天差地远。只是老七举止粗鲁武功刚猛一会儿过去抓人倘若一个手重不免捏死金枝玉叶的轿中人。金凌霜也不多解释一时默默调度全场但听脚步声大作十八学土围拢内圈十二神将看守外圈如临大敌。万籁俱寂中连琼芳也给掩上了嘴金凌霜向同伴使了个眼色示意上前。
万事具备在一众黑衣人冷眼盯视之下七当家大吼一声嘶地一响兽爪似的大手撕破了薄纱便在此时一股幽香飘出众人闻到了沁鼻淡香已知轿中人必是个高贵女子。七当家微微一愣便朝金凌霜望去两人眼神交会见他朝自己点了点头。便即上身前倾探入了华轿。
轿中一片幽香想来必有高贵美女一片宁静中七当家上半身趴入轿中又听撕裂一声却不知是轿帘还是衣衫给拉破了琼芳见兽爪大手便欲轻薄轿中人她心中惊怕一时尖叫道:“住手……”才出了声音喉头又被利刀架住逼得她把下一个字吞入嘴里。
轿子轻轻摇晃传来几声闷哼七当家原本只有右手伸入轿中此时却连左手也进去了。诸人目不能见各在猜想轿中光景。那宫毗罗转了转手上的铁伞嘻嘻淫笑道:“老七啊老七滋味如何?入手舒坦么?”晴天遮伞见不得光果然便想到邪处去了。一旁“招度罗”身为十二神将之登时斜睨同伴一眼冷冷地道:“咱们打个谜什么人打伞无法无天?”
无无天?宫毗罗心下一醒这才想起七当家的身分不由干笑两声闭上了嘴。说话间七当家好似拖住了人终于缓缓向后退出黑衣众鬼见轿中人给抓住了无不喜形于色。金凌霜却嘘了一声听他低声传令:“镇墓兽退守魔刀十八学士上前一步。”
外圈收拢魔刀也加紧防护金凌霜深深吸了口气左手拇指轻推剑柄使剑锋鞘略略离鞘神态竟是大为戒备。
在诸人的注目之下七当家一步一步倒退离轿只见腰间退出来了胸腋退出来了慢慢颈间也退了出来终于全身退出华轿。众人虚惊一场无不松了口气只是看七当家模样恭敬双手高举在胸似怕触碰了轿中人的尊贵身子上身更是极力后仰。那宫毗罗笑道:“干啥啊?便算轿子里坐得是菩萨娘娘老哥也不必这般多礼吧?”
正说笑问忽见轿帘微动内里缓缓伸出一柄刀居然抵住七当家的喉头众人大吃一惊纷纷喝道:“什么人?”
“傻子们……”轿中传来低声叹息幽幽地道:“轿子里没有公主只有……”轿帘亮起光芒猛听轰隆一声巨响整顶华轿赫然碎裂漫天木屑飞舞听得豪迈嗓音笑道:“王子啊!”
惊天大喊传出陡然人影翻空向前纵跃竟已扑向魔刀全场恶鬼慌张叫喊金凌霜早已有备当下喝道:“镇墓兽结阵!”六道黑索飞来旋即抓住了一人正要力将他撕成两半猛听那人大声吼叫:“泥梨耶啊!”
禁传神功动六只镇墓兽也在动内力两股雄浑力道僵持嗤嗤几声轻响黑索已然断裂。众鬼自知抓错了人大惊下转去寻找轿中大汉却见那影子早已飞到黑布之旁随时都要下手劫刀。帅金藤大吃一惊眼看黑布旁只剩自己一人赶忙举手怒喝:“停!”
人停了拳头却不停一记重拳击出狠狠砸在掌心之上只震得帅金藤气血翻腾竟然跪倒下来。二十三临危不忘职责赶忙取出血琵琶正要出手御敌猛听铿地一声大响黑夜中降落了黄金羽毛仿佛是大鹏金翅鸟开翅飞翔亮得众人眯起了眼光。
血琵琶飞了出去坠下船舷一路沉到了龙宫。黑衣鬼众目瞪口呆一齐望向刀鞘上的契形缕刻无人认得出那是什么。却只知道它很管用。
来人故布疑阵之后闪电一击竟然连破玄关。长大汉哈哈大笑正要下手掀开黑布忽听一声叹自心响起:“朋友你还有一关没破。”
面前站来一人他指戴黄金戒环手提寒光长剑正是“剑寒”金凌霜到来!
双雄对峙金凌霜守住了最后一关场面便又回到了原状。诸人惊疑不定上下打量那名男子只见他长随风飞舞凶眼回斜怒容十分逼人。珊底罗颤声便道:“你是秦……秦……”
左腿重重一踏地下甲板破裂翻起长大汉举脚扫出那木块竟似长枪般飞射而来。珊底罗尖叫一声急忙斜身闪开背后宫毗罗见状不妙急开铁伞去接当地一声响整柄伞歪曲破烂虎口更已破裂流血一时身子向后飞出竟然连着压倒了三五人。
雷霆左脚提起狠狠踏在地下长大汉跨踩船舷怒道:“瞧清楚!这是‘跛者’吗?”
大汉神情粗野长披肩不曾束髻冠再看那左腿筋肉雄壮气力十足随时还会踹将过来。众人骇然无言哪管他是断腿跛者、抑或三脚老猫全数望后急退。慌忙大叫:“魔王来了!大家快逃啊!”
当代雄豪驾临那可是不得了的大事琼芳虽在危境心下仍感悸动一时急急打量那人的形貌。她幼年曾在京城见过秦仲海一面但十年过去乍然相遇反覆看了几眼只觉面前这人形凶貌恶身高体壮似与传闻中的魔王有几分相近。满心猜疑间却也说不准。
正怒吼间却听金凌霜叹了口气道:“煞金将军请别欺侮我的手下。这儿不是西域没人应该认得你。”七代煞金坐镇总寨五虎上将行二号为“气冲塞北”黑衣鬼众听得“煞金”的名号反而更为慌疑。长大汉微笑道:“老兄这话有语病。这儿不是西域可大伙儿不也认得你么?”说着双手抱胸含笑道出四当家的来历:“您说是么?西域昆仑的好汉‘剑寒’金凌霜。”
昆仑阖派覆灭已久早不复当年雄霸气象金凌霜听他以往日称谓招呼不由微微苦笑。那珊底罗尖声道:“四当家他……他到底是谁啊!”金凌霜叹了口气撇眼便朝对方腰际望去。
金黄宝刀形式古老不知有几百年了只见刀身略显弯曲刀鞘花纹繁复一十二颗红宝如环拱列围绕鞘中那块黄玉诸人定睛细看鞘上居然还有两个字金丝镶钳似汉字不是汉字想认念不出却又不似大食文字一般横写。众人盯着那两个怪字惨然便道:“秦……秦仲……”
两个字念成了三个字立时引来剽悍目光但听一声怒号粗壮左腿雷霆来踢踹得珊底罗向后滚飞帅金藤想要将人挡下猛力传来却也将他一块儿撞倒在地。金凌霜微起哂然他向前一步站出也替众人读出了怪形楔字的真谛。
“不之客”帖木儿灭里他是今夜遇上的第一个强敌。而他腰中的那柄刀则是黑契丹的传国佩刀世称“刀中之皇、托帕金玉”在魔刀现世之前号称“天下第一刀”。
女真是金蒙古是银便如楚文王的和氏璧契丹人也有一块托帕石。二者同样是传国宝物只不过前者雕成了方方正正的皇家印玺托帕石却成为一柄凶器。
两样宝物虽然形状不同但都有一些传奇故事。和氏璧害得卞和断了两条腿托帕石也曾带来牢狱之灾。这块大石虽然内里藏有黄玉但外头却裹了一层灰黝黝的泥壳坚硬逾常无惧强酸无畏斧钺以槌力砸便只微微凹陷久后遂复其形。辽国君王不知关起了多少玉匠却都取不出石中宝玉。莫可奈何之下便罚它做了脚几专供喝茶翘脚之用。
不遇明君愿不出世托帕大石默默垂泪它每日睡在后宫看着辽国君臣淫乐游嬉每日里要不给妃子的丰臀坐上去再不便给龙足臭脚放过来不堪时更要成为临幸欢好的卧床。万劫不复数十年后直至大金崛起女真南下它才遇到一个人。这人与托帕石有缘因为他也叫做“大石”他便是日后开辟西辽朝廷的第一名君“耶律大石”。
当年耶律大石立下大功皇帝召见入宫问他求何赏赐耶律大石左瞧瞧、右望望眼见皇帝赐来的都是金银珠宝想起大敌便是金国自己却来膜拜黄金不免有些提不起兴致。正沈闷间忽见茶杯底下的大石头散出了光芒他心下讶异便向皇帝讨了。皇帝笑曰:“爱卿眼光虽高却也不免低得紧。大石内藏托帕黄宝价犹胜金可又因硬壳顽劣难取石中玉可说不值寸金。”
耶律大石沉默以对只尽弃封赏载石而归家臣问起大石来历答曰:“世人皆鄙俗只知金之美。此物价犹胜金亦不值寸金是为天地独一无二之反金圣物。”遂将其抛入洪炉七日后开关而出果然得出了反金圣物也解开了玉铁共生之谜。
灰黝黝的硬壳不是硬壳而是世间神物铁精内里的黄宝受火而焚便与铁精混生终于得出空前绝后的神奇铁料世称“托帕金玉”。刀身金玉交熔兼得托帕石之硬与那铁精之韧刚柔相辅便足以斩铁裂钢而刃口不缩。从此这柄珍刀便成为西辽王的护身兵器开展了威震天山的反金大业。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这就是大汗座下第一猛士帖木儿灭里腰间佩刀的由来。
金凌霜微微叹气转望灭里腰间望去看那鞘镶一十二颗红宝排列成环那两个形似又不似的古字说明了来人身分。他便是西辽后主黑契丹如今的“八代煞金”帖木儿灭里便是。
没有文弱可欺的美貌公主轿里只有一个凶暴粗野的黑王子。看天下情势再再难测一柄魔刀牵动全局却不知这人为何过来搅局?金凌霜微微叹气问道:“灭里阁下簧夜忽临莫非也想夺刀么?”帖木儿灭里将宝刀一挺傲然道:“谁说我觊觎魔刀的?”
金凌霜久在西域自也听过“托帕金玉”与黑契丹的传说这柄刀号称“刀中之皇”非但是惊世宝刀尚且是契丹一族的家传宝物。魔刀威望再盛却也不能引他千里跋涉。何况这人若是志在夺刀他的下属武功太过平庸难与“镇国铁卫”的精锐抗衡。
金凌霜反覆忖量忽道:“灭里阁下殿下的玉辇进京了吧?”此言一出灭里肩头微动长便即垂面听他淡淡笑道:“什么玉辇啊?她可是坐骆驼回来的连骆驼都偷偷喜欢她哪。”说着仰头狂笑起来声势甚为惊人。黑衣鬼众见了这个势头心下骤然之余无不向后疾退。一旁金凌霜却多少看出了端倪。他撇眼朝“招度罗”望去两人不约而同全都点了点头。
难怪找不到那个“大人物”也难怪各地不断传来军情总说“她”瞻之在前、忽焉在后行踪遍布全国想当然尔自是帖木儿灭里这帮臣子在到处搞鬼了。若非西域进关人马兵分多路哪来这许多假轿子神出鬼没?而客栈上下又怎会盯丢了人?不消说灭里煞费苦心掩人耳目如今他的主子必已暗渡陈仓顺利进入京城了。
金凌霜想通此节便也不再多言只淡淡说道:“也罢公主殿下行踪如何不归我管。既然阁下不是来夺刀的咱们两家井水不犯河水请你即刻下船。”灭里双手抱胸斜倚船头淡然道:“那倒不成我还得等一个人。”
琼芳此时虽给抓住了耳中却还能听讲她听灭里仍在等人心中不由坪抨一跳不知他是否也在等那碗面。正想间金凌霜已代她问了:“阁下要等什么人可以说说么?”
灭里微微一笑迳自伸手出去便朝那块大黑布指了指。客栈失马焉知非福珊底罗登时怕了起来尖叫道:“老天!黑布底下有人么?”
“一群猪……”灭里嗤地一笑摇头道:“我在等这柄刀的真主懂了么?”
对方意欲等候魔刀真主此言一出众皆哗然金凌霜冷冷地道:“阁下他可是跛者吆你不怕他么?”满身大血红的跛者拥有帖木儿大帝同样的称号连“七代煞金”
也只是他的臣属灭里想要向他挑战未免不自量力。灭里听得此言不由笑道:“金兄这话可怪了。我又不是来比武打架的怕他做什么?”金凌霜长眉微挑哦了一声反问道:“那你为何要见他?”灭里哈哈一笑伸手向上指了指耸了耸肩。
众人看不懂他的举止金凌霜却是心下一凛已知是银川公主要见怒王。
前朝皇帝的长女便是公主殿下银川若非大掌柜再三交代不可伤害这个女人先前华轿上船金凌霜也不必两次猜谜更不会差点闹得阴沟里翻船只不知这个秀雪女人究竟有何图谋却为何要见满身鲜血的怒王?她难道不怕被活活捏死么?金凌霜叹了口气想起自己职责重大委实管不到这许多当即道:“来人招呼这位灭里先生把他请入客舱让他与琼阁主一同赏雪。”
终于要开打了赏雪是假抓人是真灭里朝琼芳瞧了瞧眼见这名姑娘形貌端丽虽然伤风得厉害却仍不掩绝色忍不住微笑道:“金兄不愧是西域来的待我这个外国人不坏。”
金凌霜听他说得潇洒却也笑了笑当下逐一派令:“老七上前招呼客人镇墓兽、帅金藤看守东西宫毗罗、珊底罗打扫甲板一刻钟之后打烊。”
客栈打烊夜宿旅客自要回房歇息只听哈地一声那七帐房挺了一个大肚子再次纵了出来想来是要收房钱了。灭里见这人满身肥油兀自张牙舞爪不由奇道:“掌柜的就这么个胖伙计过来招呼我?你们客栈不太寒酸了么!”
灭里言语张狂金凌霜却比他更狂十倍当下头也不回竖起黄金指环迳向七当家打了个手讯。金凌霜竖指成三意思不难明了他要七当家在三拳内收拾敌人。
“呜哇吼!”七当家眼珠外突跨马步、冲正拳轰然拳劲出似要将敌人一拳打为烂泥。
灭里惊道:“嘿你是要带我去客房可不是要送我去坟场啊!”嘴中说笑拳头却也抡了起来。风声飕飕一个马步冲正拳那个弯腰挥勾拳二人各自击出一拳全都望对方身上招呼却对攻向自己的拳头不避不让。
武林高手对决有所谓文比武较意在胜负分出点到为止。乡野村夫却没这许多讲究你一拳、我一脚看谁先活活踹死对方。旁观众人见这两条莽汉专攻不守已然拿出了疯打无不瞠目结舌不知一会儿下场如何。
砰砰两声前后响起声如击鼓这个左胸挨毒拳那个右胁遭狠打两人各中要害想来都痛到心坎去了。
灭里胸口挨打痛彻心肺他俯身舒出一口长气眉心一展将满头长拨了拨嘴角居然挂起了笑仿佛回味无穷。众人看傻了眼。只见灭里从怀中取出两颗药九一颗送入嘴里另一颗却抛给七当家笑道:“吃吧。楼兰古方调理内伤有奇效。”灭里气宇非凡看他腰间虽系着宝刀但对方未持兵刀他便也虚悬不动仅以空手回击意示公平。想来这人秉持武者之风此时送来的丹药绝不至藏毒。琼芳等人一旁观看自对此人的气度大感心仪。
七当家把药九接入手里也不张嘴去吃迳自抛药落地一脚踏为烂泥喝道:“奸贼!谁要你讨好了?受死吧!”正要上前动手忽听一个清脆的嗓子响起哼道:“小气啊小气不收人家的心意大可双手奉还岂能这样作践糟蹋?小姑娘也似别扭。”说话之人伶牙俐齿正是琼芳。她虽给黑衣人押住了却还是能言善道便把七当家狠狠损了一顿。几名黑衣人听她说得有道理非但不曾开口斥骂反而还点头称是。
千夫所指无病而死想来七当家人缘极差。他又窘又怒虽想反驳琼芳想了半天却又肠枯思竭找不出辞句应付只得“啅”地一声怒喊:“狗贼放响屁!受死吧!”
七当家性莽气躁拙于言辞开口若非“奸贼受死”便是“小子看招”了无新意只是这人毫无机锋口才手底功夫却极为犀利一声大喊方过右脚前跨一尺震得甲板破裂翻开跟着左手提护胸前掌心向外右掌随势缓慢推进赫是一套古拙掌法。
右臂将出不出五指将拢不拢转看七当家掌心却又满布罡气隐隐震动不休。灭里心下一凛忖道:“安禅制龙掌这人是少林寺的。”
此时少林方丈乃是灵定下辖“真玄如识”四大神僧看七当家虽然藏起了睑面却瞒不住手底功夫区区一掌击出便已暴露少林武僧身分。只不知这人是“灵真”还是“灵玄”了。灭里无暇深思当下深深吸气上身后仰再次拿出了勾拳架式。
中土武功门户虽多却少有勾拳打法七当家见他换汤不换药老瓶装臭酒毫无攻守法度可言不由冷笑几声示意轻蔑便在此时灭里一声大吼右拳抢先打出刻意朝七当家掌心撞去。
这个是中原正统那个是西域古宗胡汉对决双方第二回出手交锋架式依旧大得怕人。碰地炸响爆出掌力雄浑勾拳凶狠双方拳掌僵持各凭功力全面对决。
“安禅制龙掌”练有三重劲寸劲破体、冲劲制压长劲灭敌最是厉害不过。只听七当家呼吸悠长寸劲转瞬爆压得灭里上身微微晃荡七当家怒号一声顺势再第二波气劲冲力排山倒海而来逼得灭里上身后仰额头冷汗涔下。
天下五大宗心体气术势少林武僧无所不练尤其精于禅定一道。气劲凝聚之刻宛如古树大石难以撼动。果然几个呼吸间七当家双目神光暴涨胸腔高高鼓起料来第三波长劲一旦出必如泰山压顶之势。
灭里上身后仰眼见败象已成旋即抽拳脱身七当家当仁不让顺势一掌拍去掌力骤然来袭竟尔重重印上对手肩头只打得黑契丹下盘险些溃决。灭里忍痛咬牙反手也是一拳挥出刷地一声轻响拳锋勉强擦过七当家胸前脚下却咚咚咚地退开七八步面色已成惨白。
胡汉高手气力相较孰高孰低已是一目了然。看这少林三大掌功一是“罗汉铜锣钹”二是“大力金刚掌”最神奇的便是“安禅制龙掌”果然威力非同凡响七当家见自己旗开得胜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正笑得舒爽间忽听剥剥声响不断身上衣衫裂开一条大缝从胸前连绵而来好似为利刀所割不旋踵又听剥拉一响连那黑面罩也破为两半露出了光头秃顶。满场人众见变故忽起无不咦了一声。
琼芳偷眼去望只见这位七当家约莫五十来岁满面横肉面颊肥鼓鼓的看这人如此丑恶难看那个黑头罩倒也没算戴错了。
七当家赤膊上身他被迫露出面貌自是满面讶异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怒道:“小子!说好了空手较量你怎么使阴刀?”灭里腰悬宝刀七当家的衣衫却给割破了想来他趁人不备悄悄出刀这才伤了七当家。眼看黑衣敌众心存鄙夷灭里却只低头不语。毕竟他挨了一记重掌内息尚未调匀之前万万不能开口否则淤血内伤一会儿绝难再战。
七当家犹在喝骂金凌霜却已走入场中问道:“你方才使的是什么功夫可以说说么?”七当家哈哈大笑道:“我使得是一套掌法名曰……”黄金手指轻轻摇了摇转向灭里指去轻声道:“我不是问你我问得是他。”
灭里没替自己辩解金凌霜却把情状看得明白。适才那“安禅制龙掌”确实了得以力较力自是七当家占了上风。但灭里的勾拳也非凡物。他虽然挨了一掌却也送出致命一拳。拳锋触体之刻手腕内缩并不正面碰撞敌体而是以拳锋擦过敌身一扭二送最后才震出气力。靠着抽拉之力便在七当家身上撕出一道痕迹以外家流派而言已属空手武术的登峰之作。
灭里吐出了浊气挥了挥拳脚淡淡答道:“这是狮牙我从西方古国习来的还使得么?”金凌霜虽然久在西域昆仑却也不知“狮牙”源于西方古国亚述这套拳法形如狮爪扑敌至今传世已达两千余年要论渊远流长绝不在天竺武术之下。
听得四当家与敌人交谈却把自己视若无物七当家自是勃然大怒:“什么猪牙狗牙刚巧拿来塞牙缝受死吧!”正要上前再战金凌霜摇了摇头黄金手指轻轻回旋已然握住了剑柄看那剑锋将出鞘中竟然隐隐散出青芒听他叹道:“老七你打不过他的退下。”
金凌霜适才看得清楚七当家虽凭掌力震退了对手但灭里拳劲有异只要出手时力道稍重狮牙便能将七当家开膛剖腹。对方既然手下留情金凌霜身为此行指挥已是不得不下场。
十年已过卓凌昭已死昆仑第一高手便是这位“剑寒”他的功力到了什么地步值得一探究竟。金凌霜上场候教却不啻打了七当家一个耳光果然他大怒欲狂拿出了看家本领奋力吼道:“泥梨耶啊!”
七当家双手握拳昂狂啸面上弥漫黑邪妖气功劲到处宛如邪魔降世。满场黑衣人见他拿出了压箱底的绝技无不高声欢呼喊道:“禁传神功!”
武林帮会虽多但门墙内列有禁传武功的派别举世却只那一个。而其中以“泥梨耶”作为护身神功的人物该门也只这一个。不消说此人便是出嵩山少林四大金刚之一虎爪灵真。
泥梨耶全称十八地狱经乃是天下五大邪功之一。护身神功动七当家等同自道来历两旁黑衣人大为振奋金凌霜也不再上前干预只双手拢袖等候双方分出胜负。
十八地狱经第九重功劲使出双掌虚合食指、小指弯曲藏入掌心这是护世八方天之一的“焰摩天**印”。灭里见对方拿出绝学却也不惊不怕只淡淡地道:“阁下身怀秘技不过我西域也有独门的禁传神功你想见识么?”
西域高手专凭蛮力对招一无分寸、二无气功岂有什么禁传之术?眼看众人眼带讥笑灭里却不多说他拉起左臂衣袖深深呼吸吐纳那左手本与右臂一般粗细但反覆握拳用力之下筋紧肌崩青筋竟尔缓缓涨大勒得左臂红烫。金凌霜心下一凛暗忖道:“左撇子!”
世人以右为正以左为佐中外皆然。左撇子并不稀奇可一旦左撇子把右手练得如同常人那就难得了。灭里始终以右手御敌说明他的右手受过多少严厉矫治方得这身傲人武功?可转个头来看也说明那只遭到主人弃置的左臂该有多么悲伤。
被禁的左手、被禁的姓氏、被禁的长相眼前的灭里不只保不住他的惯用手他还保不住他的姓名血脉自幼被迫移宗改姓、改穿回民装束讨好满天满地的委吾儿人……无数悲恨灌入这只左手有朝一日正拳击出该是什么样的气势?在这只被禁的左手之前千年禁传神功又算得什么?灭里才是天生被禁、一身是禁啊!
禁传神功对受禁左臂七当家拿出绝学已然满身黑邪之气。灭里则是面色悲郁目光凛然。这个黑气弥漫面如松墨泼铁锅难看可怖。那个铁臂烧红却如飞龙盘火柱威势冲霄。青筋纠、黑气涨双方各以惊人架式运气料来最后一次对掌必是石破天惊之势。
吼声震天两人拼出全身功力各朝对方拳掌击打真力未曾对撞但凭气劲相触便已激出一片向上旋风逼得旁观众人屏气后让。眼看拳掌将接胜负欲分猛听江面上哗啦一声竟有一人破水而出!来势快如闪电竟已窜跃甲板直取魔刀!
第三路人马到来其势不及掩耳!众人大惊失色纷纷转头去看只见不之客面戴头罩身穿黑衫赫然也是个黑衣人!不同的是他身手更快目光更准区区一个鲤鱼翻身半空旋腰头下脚上便已扑出了一丈远近。这人也似的身法一露四当家不由“啊”了一声琼芳也是一声低呼:“是他!”
是他!这人浑身湿透身上更结了一层薄冰不知在水里撑了多久此时两大高手对决他便趁机破水而出竟要趁双方分神之际一举夺下魔刀。
来人深谋远虑身法更是雄健无匹说来已是一击必中。最后的不之客到来满船鬼众莫不纵声惊叫:“秦仲海来了!秦仲海来了!大家小心啊!”一个又一个怪物窜出人人身怀绝技好似到处都是跛者、到处都是魔王。魔王接踵到来不免让人慌了手脚。
黑衣鬼众口中叫得激动脚下却不由自主望后退却眼神全都透着惊怕。
众人猝不及防连镇墓兽也迟了一步但见灭里收不住拳七当家也回不了掌只能眼睁睁见那怪客扑向魔刀两大高手面面相觑霎时心意相通同声怒喝:“休想!”
拳掌同时转向齐向黑衣人打去那黑衣人分毫不乱反而加坠下甲板前拳后掌纷来夹杀黑衣怪客吐气扬声双掌提胸便以全身内劲拂开两股巨力。
喝哈!八代煞金挥左拳七座当家出右掌三大高手拿出看家本领各以一手攻向身周左右。这个左打怪客、右击莽汉那个东拒魔功、西抗神拳一时红神臂、璘璘紫光、禁传邪气相互夹攻三人各以肉身承受两股猛劲。
三大高手功力悉敌对峙成圈内力所过之处黑气同紫光弥漫、气流随呼声齐啸船头狂风大起大黑布居然不必伸手去揭便给气劲卷上夜空!而那黑盖头下的魔刀真貌也将惊世而出!
魔王会合魔刀天下却是个什么景况?一片惊惶失措中唯独四当家静默不动他望着冉冉上天的大黑布忍不住叹了口气低声自语:“大掌柜该来的没来不该来的全来了……也许这一局……”
“咱们要中计了……”h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