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因为他看不懂。
而是C3级的永生时代的文明，让徐来想到了潘哲曾经说过的话。
那些关于“生命临界点”的话。
这些话，更像是一个理论的雏形。
这些话可以这样来概括：
“人类文明的知识是在不断累积的，人想要工作、研究，需要学习知识。知识的不断累积会导致人的学习时间越来越长，当这个学习时间等于或大于人的寿命时，人类便无法推进理论科学了。”
当初听到潘哲的这些话，徐来便感觉非常有道理。
没想到在麦肯号母星关于文明级别的分级中，居然将解决了寿命问题的文明专门列了出来，作为文明的一个等级。
“那，潘哲说过的那些话……就是从事研究所需要的学习的时间，等于或是超过我们的寿命……”
当初，潘哲说那些话时，麦肯号也“在场”。
麦肯号上的字体迅速消失然后刷新。
它给出了一个让徐来惊骇不已的答案。
“不错，潘哲说的是对的。”
……
……
便在徐来感觉呼吸困难，脑海一片空白的时候，麦肯号上的字迹继续刷新：
“统治族群的寿命会限制文明的进一步发展，但会在文明的什么阶段限制其发展，又会将文明的发展限制在什么阶段，不同的文明各有不同的特点。”
“麦肯号母星给出的文明级别划分的标准，也不适用于所有文明。以前有过极少数文明在A级文明阶段或是B级文明阶段时便因统治族群寿命的限制，阻碍了其进一步的发展。”
“也曾有过极少数文明在没解决统治族群寿命问题时，仍旧将文明发展到了D级。甚至研发出达到光速的宇宙飞船，这让他们可以在太空中漫游。”
“但有一点是绝对确定的，那就是不解决统治族群寿命问题的文明，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成为E级文明。因为想要成为E级文明，需要大量的资源和能源。绝大多数文明的母星并没有这么多资源和能量，只有星际殖民，掠夺其他星球甚至是星系的资源和能源，才能让其文明进一步发展、飞跃。”
“但是，即便宇宙飞船的速度达到了光速，星际航行的时间也是无比漫长的。在这漫长的时间中，倘若没有解决寿命问题，船员们都会老死。即便飞船上有大量的船员，可以保证船员们在抵达目的地之前不断的繁殖，但这其中也会出现各种各样意想不到的问题。”
“比如说：大量的船员必然带来大量的消耗，这些消耗是飞船难以承受的，无法解决的。如果说飞船可以承受这个消耗，那便意味着飞船成为了一个自给自足的生态圈。”
“飞船可以自给自足，飞船上的船员们可以繁衍不息，这会导致这艘飞船和船上的船员们形成了一个事实上的流浪文明。在多年之后，船员们的后代可能会不愿意执行母星给他们的祖辈下达的任务，甚至可能会反噬母星。”
徐来瞠目结舌，道，“还有这种事？”
麦肯号继续刷新自己，“在母星观测的众多文明中，这种事情并不罕见。母星研究相关问题的专家在经过大量研究得出的结论是：‘在星际航行中，如果旅途漫长，那么会充满各种变故。这些变故包括天空中的，飞船上的，船员里的。而解决船员里的变故，最稳妥的方法便是延长初代船员的寿命，让其不会在漫长的星际航行中死亡。”
徐来咽了一口唾沫，脑海中早已掀起阵阵风暴。
他又想到了一个人。
廖华兴。
廖华兴为了解决人在星际航行衰老死亡的问题，先是弄出了大司命号，试图让人的意识脱离衰老、死去的肉身独立存在。
在发现这条路似乎走不通之后，他又差人着手研究冬眠技术。
然而，冬眠技术也有着致命的弊端。
当时，徐来以为廖华兴是点错了“技能点”，然而此时跟麦肯号交谈过后才发现，地球文明想要发展壮大，寿命问题似乎是人类必须要迈过去的一道坎。
“真的有生物可以做到永生吗？”
徐来怅然若失了半晌，才缓缓问道。
“如果你说的‘永生’指的是长生不死的话，有的，但是不多。不过‘永生时代’里的‘永生’和‘长生不死’不是一个概念。这里的‘永生’指的是文明统治族群中个体的平均寿命，超出了该文明进一步发展对个体平均寿命的要求。”
“文明想要进一步发展，不论如何发展，都是靠一个个个体来推动的，所以个体的寿命太短显然不行。以潘哲说的情况举例，人类在从事研发之前是需要先学习知识的，倘若人类学习知识的时间过长，没有足够的剩余寿命来从事研发，便会影响到地球文明的进一步发展。”
“但人类寿命短时间内并不会影响到地球文明的发展。在其他文明中，学习、研发也不会对个体寿命‘提出’过分的要求。在大多文明中，最先对个体寿命‘提出’要求的和最常对个体寿命‘提出’要求的，都是星际航行。母星认为，某个族群的个体平均寿命超过了星际航行所需的平均时间，该族群便算得上是‘永生’，步入了‘永生’时代了。”
“所以，这里的‘永生’事实上是一个‘够用’的概念。”
“比如说某个文明的个体平均寿命为八百年，该文明星际航行所需的平均时间为五百年，这种情况下，该文明个体的平均寿命是够用的，所以母星便认为，该文明进入了‘永生时代’。”
“但倘若之后该文明星际航行所需的平均时间增长了，增长为一千年，这种情况是必然会发生的。一个文明在将母星附近星球上的资源开发完毕后，必然要前往更深的处的太空，抵达更远的星球，得到更多的资源，以此来保证文明科技的进一步发展。”
“在这种情况下，倘若该文明个体的平均寿命仍旧为八百年，那么八百年的个体寿命相较于一千年的星际航行时间是不够用的。此时，母星便认为该文明不满足成为D1级文明的条件。”
“所以，‘永生时代’里的‘永生’，不仅是一个相对的、够用的概念，也是一个发展的、变化的概念。它不是绝对意义上的永生，它是相对星际航行而言个体寿命够用的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