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是为了梦族,可梦族甚至与她没有半点血缘关系,她如此劳心劳力,比起他们所有人都要尽心,在她面前自己始终有几分惭愧的感觉。
夜阑风在离他不到五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纱布之后的眼眸睁开,死死盯着他的所在,看不见他的身形,哪怕连模糊的影子都看不到,因为不仅自己的眼有眼疾,就连眼前也多了几层纱布。
可是,那份熟悉的感觉如此浓烈,难道……真的是他?
“是我。”梦南天目光有柔和了几分,有点沙哑的声音从唇齿间渗出:“阑风,这么多年不见,你还好吗?”
夜阑风没有说话,就连脸上的表情也未曾变过,只是那双藏在纱布之后的眼眸一瞬间便蒙上了泪意。
二十多年了,一直以为他死了,两年前才终于知道原来他没死,他成了整个紫川扬名在外的梦真人。
可是,等她找到他的时候,他却又死了一回。
梦真人死了,在两年前,知道这事后,自己又被重重伤了一次。
而现在,他居然就这样活生生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他的声音比起从前多了几分沧桑的感觉,可却还是她熟悉的那把低沉的男音。
二十多年了,一别二十多年,如今这一句“你还好吗”究竟还像不像过去那么温暖?
她掌心紧握,指甲慢慢嵌入到皮肉之中,眼底的湿意也只是一闪而逝,心情很快被便平复了下来。
毕竟已经是老了,不再是当年那个无知而冲动的少女,都这么老了,哪怕再见也不过是老朋友之间的见面,还能激起多少波澜?即使自己想了他二十多年,那又如何?
“我很好。”她淡言回道,走了过去,摸索着在刚才年一所在的位置上坐了下来,微微抬头迎着他的方向,浅浅笑了笑:“你呢?这二十多年,你过得如何?”
“我过得不好。”梦南天手里那个黑子不知何时成了碎末,从他指间缓缓滑落,一脸的平静也藏不住他此时的激动。
可激动终究还是被压了下去,他浅叹了一声,看着她道:“两条腿都不灵便了,这些年一直都在轮椅上度过,日子算不上好,但也总算是熬过来了。”
夜阑风没说话,只是藏于袖中的掌又紧了几分,他的腿……
“刚才那位年师父医术高超,他也不能把你治好吗?”她还是忍不住问道。
“连他也束手无策。”梦南天浅浅笑了笑,目光落在她的袖子上,知道她现在心里都和自己一样激动着,可他并没有拆穿,只是淡言道:“泄露天机,是老天爷给我的惩罚,这双腿这辈子是治不好了。”
夜阑风心里又紧了几分,有些情绪一直在强压着,可始终还是压不下去:“当年你不是说过这辈子都不会再算命的吗?为何最后连自己都害了?”
“忍不住呀。”梦南天笑得无奈,将指尖生育的灰尘弹去之后,他才松开了掌心,看着她。
这一声叹息既重又惆怅:“总是忍不住,还像当年那样偶尔会冲动几下,你该知道我冲动起来的时候是什么都顾不上的。”
“可你现在已经不像当年那么冲动了,我能感觉到你变了。”气息如此平和,哪里还是当年那个刚烈的男子?
人老了,有些冲动确实要该懂得控制,现在这么温和的性子也是挺好的,只是说起过去,心里难免还是会有几分惆怅。
“真想再睁眼看看你。”她轻声道,声音轻微得连自己都几乎听不到。
梦南天心里不是不感动的,只是怕自己泄露了情感,会惊扰在她的安宁。
一别二十多年,她当年对自己的感情早就已经没了吧?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一辈子不忘情,哪怕真的不忘,可岁月已逝,如今就算还有情,又能如何?
她有她自己平静的小日子,习惯了二十多年的日子,只怕也不愿意被打破,既然这般,他又何必再提起来让她不安?
他抿了下唇,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好一会才柔声道:“接下来的日子,你努力配合年一,听七丫头的话,你这双眼睛一定很快能好起来的。”
“年一师父究竟是什么人?”夜阑风忍不住问道,说起年一,她从刚才就已经有几分怪异的感觉,有点熟悉,但不确定。
他身上为何也有梦族的气息?是他本身就有,还是因为和梦南天相处多年,才会如此?
经过慕容浅浅那事之后,她再也不敢因为一个人身上的气息却判定那个人的身份了。
有些东西,可以是错觉,也可以是假的。
梦南天看了她好一会,才忽然浅笑道:“他是年一,仙医的师父,只是一个寻常的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