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个话题说开之后,人也确实感慨了起来。
初见四海不归,那是隔着屏风为他表演琴技的夜晚,虽然,那时根本看不清他的脸,可他一身寒气,还有那一种对万物都不感兴趣的淡漠,每每回想起来,始终会让她觉得有几分心酸。
父后就在这样的日子中过了二十年,哪怕身边什么都有,哪怕每日穿的是绫罗绸缎,吃的是山珍海味,可这二十年来他肯定从没有开心过,只除了与自己相认之后的日子。
好在现在一切总算是圆满了,就如父后所说,不管他的筋脉能不能治好,至少现在的日子也足够的难得,哪怕治不好,只要有母皇在身边,一切便都值了。
二十年的感情,从分开那一刻,直到现在就从未变过,这样的真情人间难得见几回,是不是她运气太好,所看到都是如此深情的人?
秦风,父后,这些男子一个个因为那份情,都完美得如同谪仙。
还有……抬头看着他那两道如霜雪一般的白眉,她还是忍不住再次伸出手,轻轻抚上了它们。
凉凉的指尖落在眉骨上,楚玄迟两道眉下意识拧紧了几分,大掌把她小手握住轻轻拉了下来,他淡淡道:“看了会不舒服,看它做甚?”
“舒服,为什么不舒服?只是心里有点酸酸的,怕你还会再伤到自己。”她凑了过去,唇瓣印在他眉骨上,轻轻吻了下,再看他时,眼里透着的全是怜惜以及真诚。
“玄迟,以后不要再这样伤自己了,就算敌人再强悍,也不要再用这样的方式。我们可以一起面对,只要我们同心协力,一定可以将他们打败,我不要你再伤自己,千万千万不要再让自己的受伤。”
她把脸埋在他的颈窝中,闭上了酸涩的眼眸,眼底有泪在翻滚,只是不想在他面前滚落下来。
从现在开始她要当强者,她要保护自己的男人,保护她的家人,不仅仅是玄迟,还有师兄,还有阿初,还有无名,以及父后、母皇、宝儿以及其他人。
所有的人,她都要用她的能力去将他们好好守护,再也不要让他劳累下去,他的身子已经几乎被掏空了。
楚玄迟薄唇微动了下,最后却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在她发丝上轻轻吻了吻,便将她又往自己怀中带入几分,不轻不重地搂在怀里。
见到了就好,她又回到了自己的身边,一切便都值了,至于以后,以后的事情谁也难以保证,给不了承诺,便只能选择闭口。
她不知这一切是为了救她父后,这或许也是好事,他不想要她的愧疚,他只要他的女人能开开心心过每一天。
外头的风风雨雨依旧在肆虐,等他这次彻底好起来之后,依然会用他的身躯挡在她身前,替她扬帆,替她遮风挡雨,为了她,去做那棵顶天立地的撑天大树。
他的女人,还有他的孩子,他的家人,他不来守护,还能将这个重任交给谁?
隔壁床上的沐初虽然一直闭着眼,可那颗心却从未平静过。
一路风风雨雨地走到现在,其实,每个人都心力交瘁,可是,更大的风雨却依然在前头。
梦弑月只不过是失踪而已,她现在在哪,到底在做什么,谁也不知道。
她那一身厉害的魔功,他虽没有亲眼见过,但听楚定北和赫连夜以及申屠浩的诉述,哪怕会有那么一点夸张,但,他很清楚也绝不是他们可以轻视的。
她要真疯了,那就最好彻彻底底疯掉,找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自己在那里发疯。
可是,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一个身怀绝技而又发了疯的人,被放在外头到处闯荡,这天下得要有多少无辜的人死在她掌下?
活生生将人撕碎……每每楚定北说起来时,他还能从他眼底看到一点点不容易流露的不安。
连北王爷这样的人也会为此感到惊慌和不安,那一刻的梦弑月有多可怕可想而知,就更别说只要梦一念不小心听到楚定北提起那事,指尖便会忍不住颤抖起来,眼底的恐惧完全无法压下去。
梦弑月已经可怕到这地步了,连苍云陛下都不再是她的对手,若是再遇到,又或者说她冷静下来,他日战场上再见,到时候这么一个可怕的角色又该如何去应付?
两张床隔得并不远,只要一回身,睁眼就能看到对方,可此时此刻,却是谁也没有往对面多偷看半眼。
只剩下一个多时辰就要天亮了,天亮之后,还有很多很多事情在等着他们。
重逢的喜悦过去之后,接下来又是无尽的难题,路始终还在那里,始终还是很长很长。
至于另一张床上的两人……
将七七那只软软的小手从自己衣襟里抽出,再轻轻握在掌中,楚玄迟忍着要低头吻下去的冲动,用力闭上眼:“不早了,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