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至想好了,如果他真的走,那就由她自己追上去。
她只是给他一个机会,一个心甘情愿让他向自己坦诚的机会。
在见到步惊华的时候,年一并没有感到讶异,反倒是步惊华因为他那张脸,差点失了神。
盯着他白皙细腻,和这年龄完全不相配的脸孔,不知道看了多久,她才猛地回过神来,想要喊他,却不知道该叫他年一还是祈年。
最终还是年一淡淡道:“到凉亭那边,我们说说话吧。”
转身,举步向凉亭走去,风吹动他的衣袂,背影算不上有多飘逸,可却安静怡人,此情此景,让步惊华心里也不由得轻松了几分。
和他在一起始终是这么舒服,不管是气质还是举止,他都会自觉将自己的气息收敛好,给人和风细雨的一面。
只是,心间那份凉意却因此而更深重了。
没有激动,没有爱恨情仇,什么都没有,很淡,淡如水那般,也如风,吹过了,也许连半点痕迹都留不下。
她倒是宁愿他可以责备自己几句,或者怨她在没有他的日子里和其他人成亲,甚至生下孩儿,骂她也成,若想打她出气,她也认了,可他这么淡,反倒让她心里很凉很凉。
凉亭下,年一坐在一角,步惊华却站在石柱旁,正在一瞬不瞬盯着他。
被瞧得有几分不自在了,年一别过脸,看着亭外昏暗的夜色。
好一会没人说话,就这样安安静静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年一才道:“抱歉,先前没有与你相认。”
步惊华不说话,等他还说些什么,可年一却似乎不大愿意说话了,一句抱歉之后,便又恢复沉默。
终于步惊华忍不住道:“除了抱歉,难道没有其他话要对我说了吗?”
“江南很好,我很喜欢他,他是个难得一见的人才,那份安静和遗世独立的出尘仙姿,总是轻易惹人心怜。”
年一笑了笑,淡淡的月色透过凉亭,洒落在他身上,却照不上他的脸,一半在光明处,一半陷入了昏暗,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比起过往更添一抹神秘之感。
步惊华呼吸乱了又乱,二十多年了,再见这张脸,再看他的眉宇五官,轻易还是会陷进去,可激动的却从头到尾只有她一个。
好长一段时间又没有人说话,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闭了闭眼,轻吐一口气,无奈道:“你在怨我没有为你守情,与其他人在一起,如今连孩子都有了吗?”
“我怎会怨你?”年一收回往外头看的目光,转而看着她淡淡道:“当年我是死了,总不能让你为了一个死人守望一份无望的感情,更何况,我也希望你幸福。”
“可你却不知我在紫川嫁给楚国国君,成了他后宫的妃子,也不过是为了重新培养起自己一份势力。”
“这样一份势力,却是让你做了多少有意义的事?”年一不再回避,盯着她平静道:“你恨我母皇,甚至潜意识连苍云都被你放在敌对的一方,可你却不知道当年苍云身中奇毒却是因为我,她是服了我的药才会如此。”
“不可能!”步惊华脸色一沉,不悦道:“我既然已经答应要归顺苍云陛下和小殿下,就绝不会食言,你没必要编造这样的谎言让来我对她们更加忠心,我是什么性子的人,你当真已经想不起来了?”
“你说话算话,我清楚,你说过要帮她们就一定不会食言,可我这么说不是为了替她们收买人心,而是那都是事实。”
相对于步惊华的激动,年一是真的从头到尾都那么淡然,迎上她的目光,他笑道:“既然你相信我没忘记你的性情和为人,那你是不是也还记得我的性子?”
步惊华唇一抖,指尖握得更紧,只是无言以对。
祈年又怎么会撒谎,他从不屑于去说谎言,她不是一直都清楚吗?刚才又如何能质疑他所说的话?
二十多年的空白是真正存在着,不是说你想要将它抹去,它就能被抹去的。
二十多年后重见,其实大家的心也没有那件坚定了,是不是?还是说自以为坚定的,从头到尾就只有她自己一个?
“苍云确实是服了我的药才会中毒,她与你一般,对我是全然的信任,可确确实实是我害了她。不管是我的药出了问题,还是谁在我的药中做了手脚,那也是我的错,那会苍云才多大?她对我的信任却一点不亚于你。”
他浅叹了声,叹息的声音太轻微,才刚出口就已经被风吹散,但,那淡若的话语里,却藏着他对梦苍云的那份宠溺和信任之情。
步惊华不是不羡慕,就因为太羡慕,才会潜意识里对当年的梦苍云有几分不一样的敌意。
她心胸确实比其他人都小,她知道的,夜阑风可以对梦苍云忠心耿耿,视死如归,自己却因为一个二皇子,因为他对梦苍云太过于宠溺,而没办法做到对梦苍云完完全全的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