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要以为朕欺你,其实你年纪尚轻,资历名望不够,如何能像那伪朝提拔为相?当然,朕也不可能那样做,否则你看黄贼下场如何?朕不得不谨慎对待。”
小内间里,君臣一问一答,李儇虽然好奇这位孤身犯险,又有急智的俊才,可他是皇帝,威仪不能下落的,问答过后,便挥手让耿青出去,让宦官去叫其他人进来。
........
屠是非随宦官过来,与擦肩而过的耿青抱了抱拳,青年笑着还礼,便回去座位,王飞英、秦怀眠等人过来劝酒时,忽然有人靠近过来,是一个宦官,附耳轻说了什么,秦、王两人就见耿青脸色变了变。
“耿兄(耿尚书)怎么了?”
“家里有事......皇城门口有人等我,你们喝,若是陛下问起,就说我先走了。”
耿青放下酒杯,没来由的一阵心慌,连忙起身就往外走,大殿人影走动、劝酒共舞的人比比皆是,纷杂之中,少有人注意到那面容黝黑的青年离席而去。
踏踏.....
出了麟德殿,缓行慢走的耿青脚步渐渐加快,到了广场一半,提着袍摆飞快跑了起来,沿着熟悉的宫道,一路出了承天门,一直快至朱雀门时,才渐渐停下来,满脸通红,大口大口的喘气,就在黄城门外,大春焦急的在马车前来回走动,一旁,还有身形魁梧的窦威,不时踮起脚尖朝门内望来,看到耿青的身影着急的挥手。
耿青出了城门,一言不发的走进车里,大汉骑上来时的马匹行在车帘外面。
好一阵,里面才有声音传出。
“我爹怎么样了?怎么突然就......倒下了?”
耿青倒了一杯清水灌下,稳下心神,问出这番话语,却忽然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前段时日,大抵三个月前他就听母亲说过,耿老汉时不时剧烈咳嗽,以为普通病症,看看大夫就好了,并没有太多的过问,现在想来,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外面,骑在马背上的窦威,偌大的一个汉子,听到冷冰冰的话语,心里七上八下,哭丧着脸回道:
“老爷子病很久了,先生不常在家不知情,可老爷子又不让咱们说.......怕扰了先生的正事,就一直拖着,后来城里看了许多家大夫,只是将病情压下去......今日上午忽然病倒的,胖县令已经请了几家最好的大夫在家里轮流诊治.......”
摇晃的车帘里,耿青闭上眼睛,并没有继续再说下去,而是催促大春赶快些回去,至于皇宫里的事,他想也不想了。
车马远去的皇城,麟德殿内的宴席已经结束,问对的臣子三三两两结伴离开,皇帝走出小内间,看到狼藉的宴席,心里有些不爽,不过也不至于生气。
“对了,大伴,那耿青还没走远,将他请回来,朕刚才语气有些不妥,看是否缓和下说辞。”
田令孜点点头,出了大殿招来一个侍卫,不久,那侍卫回来,说是并未找到那耿青,向其他官员打听,宴席还未结束,对方似乎家中有事就离开了。
“家中有事?”
听到反馈回来的消息,李儇愣了愣,脸色渐冷,‘哼’了一声,拂袖转身去往紫宸殿。
田令孜身旁,有个小宦官跟随,小步跟在后面,低声道:“陛下,耿尚书的父亲,好像忽然病倒了,这才仓促离开。”
“原来如此。”
原有冷意的脸上,李儇这才有了些许笑容,“孝道,这是该的,如此重孝之人,自然不会这般无理,朕真是没想透彻。”
对于刚才自己的表现,皇帝摇头笑了笑,到了东苑,看到附近的牡丹楼,想起近日回来,还没来得及看许久未见的几个嫔妃,旋即,改了主意,转道那边远处的阁楼。
牡丹楼,并非简单的一栋楼舍,有数名嫔妃住在这里,回来后,姐妹几人多聚在一起说笑聊些家常,有光德坊那座宅院的经历,哪怕回到皇宫,短时间里,感情都不会变的。
“听说今日陛下大封群臣呢,这下好了,朝廷稳固,咱们姐妹才不会颠沛流离。”
“就是不知,夫君他会封什么官儿。”
“找死啊......妹妹,往后那两个字不要提了。”
稍微年长的女子,那手拍了一下对面的窈窕身影,后者晃着金钗,有些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尖,“一下忘记了嘛,都叫顺口了.......”
吱~~
轻微的声响,是木板踩动的声音,外面楼道,一拨宫女、宦官脸色惨白跪在地上,站在他们中间的,是一身龙袍的皇帝,双手负在身后捏成了拳头。
楼外,树枝抽出新绿在风里轻摇。